大唐极品闲人

第19章 悲剧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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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19章 悲剧承乾

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失败者自然是没有任何上诉的权利,就好比眼前的李承乾,在史书的记载当中,李承乾无疑是不堪的,在见到李承乾之前,杜睿也相信那就是事实,但是在见了李承乾之后,和他有了初步的交谈,杜睿发现,当真不能尽信书!

李承乾虽然没有太宗皇帝那样的雍容大度,英明果敢,但自幼生在皇家,所受的都是精英式教育,在杜睿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也颇有人君之风。

对于李承乾日后的疯狂举动,杜睿思索着,也能给予理解。李承乾生在蒸蒸日上,国运雄强的唐初治世,他的父亲是正直刚强的明君,母亲是明理温婉的贤后,父母感情自始至终牢固稳定,他自己是名份上无可争议的“嫡长子”,从小就被重点培养。

当时朝中也是绝对的正臣当道,没有哪位大臣出来跟他做对。父母派到他身边的臣子也都清正忠直,勇于进谏。他的近身侍从中当然有唯唯诺诺的小人,但也没见有谁“主动教他学坏”,大不了都是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罢了,顶多是宇文士及那一类的,要到赵高的级别还差得远。

至于李承乾的政治才能,那是连势利眼的史官们都不得不承认“裁决庶政,有大体”,李渊死后,李世民为父守孝,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只处理最要紧的政务,其余全都交给李承乾,而李承乾在这一时期的表现,也羸得了朝廷上下,身前身后的一致称赞,那年他才十六岁。

终贞观朝,主动跟他争位的,只有一个李泰,而李泰这家伙,要说他“强大”,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这小胖子舞文弄墨还算有一套,政治上可是完全不及格,甚至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没弄清楚。他看事情只看表相,学父亲开文学馆、招揽贤才,收买人心,可除了招来一些摇笔杆子的穷酸书生,别的还有什么?哪怕你弄几个武功不错的打手,狗急跳墙时杀兄杀父,也算没白费力气啊!

说到“收买人心”,看朝中上下一拥而上气势汹汹地指责小李偏心李泰不对劲,就知道李泰这人心收买得怎么样了。他固然拉来了刘洎这类人站在自己一边,但对于影响力最大,太宗皇帝最信任的亲舅舅长孙无忌,简直就看不出来这甥舅俩之间有任何关系,天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才让无忌最后一头栽到李治身上万死不悔。

长孙无忌不喜欢李恪,那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是天意人力不可挽回,但李泰身上的长孙家血液成份可是跟李治一模一样,半滴不少,当然,长孙无忌后来一心扶持李治,也有他希望将来能控制这软弱小子,把持朝政的因素,可是考虑到他一直以来紧跟领导,顺承圣意的行为习惯,如果他不是真的特别不喜欢李泰,那么在太宗皇帝废了李承乾之后,非常明确地提出来要立李泰的时候,很难想像他有勇气去当面硬抗,毕竟顺水推舟作人情要容易得多。

不过李泰干的最大蠢事,还是对父亲当面撒下的弥天大谎,声称要杀子传弟,你也不想想,你打算骗的是哪一位啊?人家自己是杀兄弟上台的,对这些所谓的“孝悌”本质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一时动情,冲昏头脑相信了这没水准的谎话,后来一经大臣点醒,很快就越想越不对味,从此彻底认清这小骗子的真面目。这一个谎言的效果,可比敌人向父亲摆事实、讲道理半天还要好得多。

所以说,李承乾的失败,简直是给那些坚持“父死子继、立嫡以长”理论的封建礼教家们的一记响亮耳光,因为他具备了当一名优秀太子,守成之君的所有条件,却偏偏没有变成人们期望中的那个样子。

当时后世人评这段历史时,也只能含糊说什么“弟愚兄庸”,“承乾悖逆”,以结果来代替原因,没办法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只能归于天性、天意。

如果用心理分析、人格形成规律等方法来追踪这个男孩儿的成长历程,或许能够解释一些东西。

李承乾生于武德二年,这一年的正月,他祖父李渊命令他父亲李世民出镇长春.宫,而李承乾出生于长安太极宫的承乾殿内,也就是说,他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应该是不在身边的。查史书,这一年太宗皇帝一直在长春.宫呆到十月,然后从长春.宫出发,领兵去打刘武周,直打到第二年五月末才大胜回朝,在长安休息了仅仅一个月,七月初,又受父命出发去打王世充了。等李承乾的生父再在长安露脸出现,已经.是武德四年的七月,这时小承乾应该两岁左右,正是开始渐渐跟父亲加深了解和感情的年龄,但杜睿估计,当这两岁小男孩儿被抱出承乾宫的时候,他肯定不认识那个,浑身上下套着金光闪闪硬壳子的叔叔是谁。

接下来的几年,他父亲要么出去打仗,要么留在长安跟兄弟争权,反正过的都不是太平日子。父子俩相处的时间自然比以前多了,李承乾应该也终于认识了自己的亲爹,可是考虑那个时期的状况,恐怕太宗皇帝真的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享受当爹的乐趣。

在杜睿的前世,有的心理学家曾经做过研究,小孩子,特别是男孩儿,幼年时期跟父亲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他获得安全感,认知自己性别特征,初步架构起心理平衡的时候,而且这种认知和关系,只能通过直观感受来获得。也就是说,无论他母亲和奶娘,丫鬟什么的跟他说过多少次“你父王是大英雄、真男人、国家栋梁、万众崇敬”之类的话,也远远比不上父亲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简单拥抱来得有效。

如果在一般臣民家,这种父爱缺位的现象还有可能得到补偿,毕竟史上父亲早死,但儿子被单亲母亲抚养大,仍旧成才的例子屡见不鲜,比如,李承乾他爷爷,当今太上皇李渊就是。这里又该考虑一下这个“单亲母亲”的问题,也就是“性素严”,温婉柔顺的长孙皇后的个性差异,无疑,前者的个性更能填补“严父”这方面的空位。或者,家族里的近支长辈男子,父亲的朋友,甚至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只要参与到这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并且显露出了父性倾向,都能或多或少地起到一点儿作用。

但李承乾很不幸,当他父亲缺位时,没有一位男性有能力,或者说,有胆量,以父性的方式对待秦王世子。其实这个任务理所应当的是应该由他祖父李渊来承担的,毕竟是你把人家的亲爹轰出家门给你去干活的。

可是想想武德年间李渊生下的那二三十个儿子女儿,就知道这老伯“沉浸天伦、享受生活”的最主要方式是什么了,然后李承乾的大伯和四叔又是那个德性,怎么指望他们发挥爱心照顾小侄子呢?

李承乾长到八岁,玄武门之变发生,他母亲是被父亲伉俪情深的带到了玄武门去避难,他自己呢?史书上可没记载八岁的秦王世子跟母亲一起去劳军了。其实以古人的观念来说,儿子要比老婆重要得多,还记得赵云、张飞都干过救阿斗弃夫人的事吗?而且李承乾还是拥有这样一个不寻常名字的嫡长子,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牵强附会地说,这个小男孩是李渊打算传位给次子的活见证。

据史书记载,八岁的李承乾已经“性聪敏、特惠敏”了,人家阿史那社尔十一岁自己就建牙开帐,八岁的李承乾跟母亲一起去慰问将来都是自己下属的将士们,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杜睿结合着这些史料想想,真是很为在那个清早,被父母丢弃在深宫高墙里,无助地倾听外面厮杀声的小男孩儿而心酸。

当然,对李承乾本人来说,他未必明白这么多前因后果,也未必就由此感受到了“父母不爱我”,但杜睿想,有一件事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些跟他年龄相近,曾经一同在皇宫大内玩耍过的堂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身边人甚至都不准他再提起那些名字。

李渊对三个大儿子的宠爱优待,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以此推论,他对自己这些孙子应该也不差,而且也很可能常常把他们叫到自己膝下来“含饴弄孙”,想象十五个皇孙再加上十六七个小皇子在一处蹦达吵闹的情形。

如果说怕人数太多而“限量进呈”,那么,以李承乾的嫡长子身份,肯定每次都少不了他的份儿,也就是说,他认识建成,元吉儿子们的机会要比自己的弟弟们多得多。李世民一次杀十侄,他的其余儿子对此不见得有什么感触,李承乾就难说了,聪明的小孩往往都是敏感的。

不管怎么说,据史料记载,在太宗皇帝刚登位时,对这个嫡长子还是很宠爱的,毫无异议的立了他当皇太子。还有一个事实应该注意,就是李世民当皇帝的头三年间,他们一家都住在东宫,而不是皇帝正宫太极宫,这时候李承乾应该还是经常能够见到父母的,而且那时父母虽然忙于国务,心情尚好,对孩子们也应该比从前受压抑那些年和蔼很多,或许在李承乾的一生中,这三年是享受亲情最浓厚的时候。

贞观三年李渊迁居大安宫,让出房子来给儿子住。父母走了,那些没成年的小弟弟,小妹妹也跟着走了,十一岁的李承乾跟一大堆仆役属官什么的留在了东宫。从此之后,他要见父母得事先预约,要见兄弟姐妹,或者等到侍宴开party的时候,或者,就得冒着“结交诸王”罪名掉落的风险,派人专门“传”他们进来。他当然是没有朋友的,他的世界简单而泾渭分明,祖父、父亲和母亲是他的“君”,是他要叩头的对象,其他人,是他的“臣”,是要向他叩头的。东宫的官员和师傅们,都是父母为他精心挑选的正直长者,每天正襟危坐满口仁义道德,相比之下,倒是那些侍从太监,还有李元昌这种人,要有趣好玩得多,十几岁的小男孩,你能责备他贪玩好动吗?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他父亲的基因。

变化都不是一朝一夕一时一事所能完成的,贞观前期的李承乾,杜睿在史书上看到他名字的几件事如下:

贞观四年七月,李承乾十一岁,这年前太子少保李纲升为太子少师,于是顺笔提到李世民父子对李纲是如此敬重,说李纲每到东宫,李承乾都亲自叩拜,李承乾每次升堂处理事务,李世民都命房玄龄和李纲陪坐。

(插一句:李纲这人绝对是个“太子克星”,他明明是朝野皆知无人不敬的大忠臣,也因此受三代皇帝信任,前后辅佐过二朝三代太子,结果杨勇、李建成、李承乾无一例外地全都被废被杀。假如到高宗朝他还活着,假如作者是李治,是说什么都不敢让他再去教育太子了,有时候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不服不行)

贞观五年,李承乾十二岁,礼部官员上书,认为应该在二月份为皇太子行冠礼。皇帝李世民因为二月份是农忙时节,怕扰了农时,命令改为十月。

贞观六年,李承乾十三岁,十月份李世民外出巡视回京后,到大安宫当孝子,服侍太上皇一天,最后又要亲自给父亲扶辇,李渊不准,命令孙儿承乾代替。

从字面上看,这时候的李承乾应该还是聪明又听话的好少年。然而到了贞观七年,就传出了李世民听说承乾“好嬉戏,颇亏礼法”的消息,于是赏赐东宫官员于志宁、孔颖达,要他们对皇太子加强规划和劝谏,并说出了“我十八岁尚在民间,知道民间疾苦,即位以来尤有过失,皇太子生于深宫不明世事,不犯错才怪”这样一针见血的话,这比那些将太子变坏归于他的“天性”“天意”的说法可要高明多了!

嬉戏归嬉戏,到了贞观九年李渊驾崩的时候,守丧的李世民还是很信任的让十六岁的承乾代他处理政务。发现这孩子干得不错后,以后又多次让他监国。猜想一下,这段时间就是史书上说的“及长,好声色,慢游无度,然惧太宗知之,不敢见其迹。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宫臣或欲进谏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敛容,引咎自责。枢机辨给,智足饰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为明而莫之察也。”那个时期吧?可是如果他真的只凭这点小聪明,小伎俩,在皇帝,大臣中骗来个好印象倒不难,要借此处理繁难政务,而且处理得相当不错,似乎就办不到了。

其实当初看到史书上的那些话时,杜睿是差一点儿笑出来,不禁有些感叹,李承乾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伶俐呢!想想那些白胡子老头卯足了力气要进谏,结果刚打个照面,人家李承乾自己就痛心疾首地自责自艾,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听到最后那些老头子们一句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嗑头拜答还要劝谏太子殿下想开点儿,过去的就过去算了,别背上太重的心理包袱,真不愧是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的儿子啊!

李承乾一生事迹,他那些“过恶”,真的大多都只是私人品德问题,前期尤其如此,比如奢侈、贪玩、搞同性恋等,其实都不是什么不可救药的大毛病。

据说,孩子故意捣蛋淘气的一种原因就是,他们希望借此来吸引父母更多的注意力和爱,然而李世民对待儿子身上这些缺点的办法,似乎有点儿太转弯抹角了些。他当然是当面训斥过儿子这些事的,但他的主要办法,是重赏规劝太子的官员,希望借“外人”去纠正自己儿子的行为,甚至,希望那些人来向自己打小报告。李承乾听到这种事后的反应是很激烈的,新唐书上说“宫臣若孔颖达、令狐德棻、于志宁、张玄素、赵弘智、王仁表、崔知机等皆天下选,每规争承乾,帝必厚赐金帛,欲以厉其心。承乾慠不悛,往往遣人阴图害之。”

这是非常非常典型的“我就要跟父亲对着干”的表现,那时候李承乾已经十八九岁了,似乎不好只用“青春叛逆期”这个理由来解释这种行为,要杜睿来看的话,更象是潜意识里没达到目的而爆出来的失望情绪大发泄。

所有人的青少年时代都曾经历过这种与父母对立的情绪,但绝大多数人都能安然度过无后患,因为一般人能力有限,束缚多多,就算有什么过激的念头,也无力去实现。可拜那个血统至上的专制制度所赐,“皇子”或者“贵族子弟”这种怪物,却偏偏在冲动的少年时代就能不劳而获地掌握很大权力,也就是伤害别人的能力,所以要制止他们去干蠢事,可比一般人教育孩子困难得多。特别是,如果天底下唯一能够真正克制住他们手中权力的人,他们的父亲,不亲身出面,用自己的权威打压他们的冲动,反而希望假手于地位低下的别人,那么在二世祖们看来,用手中权力打击这些直接迫害自己的“别人”,就是风险小、途径容易、后果不严重、又能借以泄愤的好买卖了。

于是太宗父子在你来我往的拉锯中,双方的火药味渐浓,而嗅觉灵敏的李泰及时凑上来,弥补了太宗皇帝对于长子的失望情绪,简单的说,太宗皇帝当时的想法就可以被归结为:反正我儿子多,你承乾不听话不争气,我还有别的儿子,你倒是试着再找个爹给我看看?

史书上记载承乾失宠的最直接导火索,是他的脚残疾了,而且似乎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残疾。杜睿记得一本书上说他这脚是外出偷牛煮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摔残的,但杜睿也想不起来是史料还是小说家言了。

李世民追求完美的倾向是很明显的,他不愿意自己的继承人是个残障人士,这想法也是能理解的,再加上之前就了解到的李承乾的个人品德问题,换太子的心思就此萌动了。

太宗皇帝自己就不是以嫡长子身份上台的,而是凭借才华能力一步步登上帝位,很难说他对“立嫡以长”这个教条有多信服。看他对待自己的孩子们,也是最喜欢有才有貌、比较外向的那几个,品德礼法倒在其次。相比之下,长孙皇后比他守规矩得多,就算她也一样对长子失望,但绝不会轻易起换储君的心思,甚至杜睿想来,长孙皇后大概还会规劝丈夫一下。

所以,当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前后,很难说李承乾那坚持请父亲大赦天下的举动,到底有多少是对母亲的感情,有多少是希望母亲痊愈后还能继续罩着自己?

而李承乾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如何,史书上记载得太过简略,有一次是太子乳母请加器具结果被严辞驳回,这个杜睿倒不觉得是长孙冷酷无情不爱儿子的表现,因为在史书里,长孙皇后基本上全是以一个政治人物的身份出现的,她所作所为当然也要符合政治家的标准,而不是一个母亲的标准,否则,史官大概会认为“这件事没有记录价值”而略过去。

如果没有其他理由的话,按常情,可以推测,对于这么一个出生后稳固了自己的正妻地位,又蒙皇祖赐佳名光耀门庭,长大后还很聪明能干的儿子,长孙皇后是不可能不爱的。然而这种爱一直受着制度束缚,她的生活重心又不是儿子而是丈夫,她能给予儿子的,只怕十分有限。尽管如此,在她生前,家里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和睦有序。如果说太宗皇帝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那么长孙毫无疑问就是定海针。

定海针坍塌,李承乾最强有力的保护者消失,跟父亲的关系又始终不见好转。寻求亲密感是人本能的社会心理需求,巨大的感情空洞需要填补,于是美少年称心出场。

对于娈童这么一种变态的心理,杜睿是非常不赞同的,因为那些人之中的大多数,其实玩娈童跟玩姬妾一样,都只是动物行为而已。可是李承乾这次似乎有些特别的地方,在父亲怒杀称心之后,他“痛悼称心不已,于宫中构室,立其形像,列偶人车马于前,令宫人朝暮奠祭。承乾数至其处,徘徊流涕。仍于宫中起冢而葬之,并赠官树碑,以申哀悼。承乾自此托疾不朝参者辄逾数月。”特别是最后一句,几个月不肯见父亲的面,这一点要多要命,有多要命,想想这几个月间李泰会在父亲耳边下多少药吧。

如果李承乾是真正的同性恋者,跟称心在一起只有性没有情,那么这个娈童死后,他大可以再找几个漂亮小男孩来,只听新人耳畔笑,不理旧人坟下哭。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更为邪异的发泄方式,偷盗民间牛羊煮食,模仿突厥人习俗假死发丧,让属下演习打仗致伤,扬言要杀光进谏者。看看这些行为,这里面表达的意愿是多么明显,他渴望自由、渴望脱离自己身周这让人窒息的环境,想要像草原游牧民族一样策马扬鞭任意驰骋,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建功立业。

这种情绪发展到极端,他只能走上最后的不归路:谋反。

失败也是必然的,他没有父亲当年的资本,而父亲对于朝局的控制力又比祖父强得太多。

杜睿在看这段历史记载的时候,所关注的,是李承乾失败被捕后,面问父亲责问时的表现:

“会召承乾谴勒,承乾曰:‘臣贵为太子,尚何求?但为泰所图,与朝臣谋自安尔。无状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事。若泰为太子,正使其得计耳。’帝曰:‘是也,有如立泰,则副君可诡求而得。使泰也立,承乾、治俱死;治也立,泰、承乾可无它。’即幽泰将作监,解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降王东莱。”

聪明、口才、权欲、决断能力、贪玩淘气、情感依赖、任性偏激、雄心勃勃、至死不让人,杜睿想着,不能不苦笑着说,李承乾这些个性,都能在他伟大的父亲身上一一找到对应点,足以证明李承乾不但是太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而且可能事实上是最像他的儿子,比那个“英果类己”的李恪更像,只不过,太宗皇帝的这些个性,几乎全都是通过正大光明,利国利民的方法展示出来的,而李承乾的,出发点跟父亲一模一样,方向却大相径庭,南辕北辙,几乎没做对过一件事,这也实在不容易啊!

原因,主要还是外部环境太不相同了吧。太宗皇帝是个幸运儿,小时候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娶妻长孙又是超级聪明贤慧,到了该干事业的时候遇上出英雄的乱世,有良好的开局,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李承乾呢?他父母有太多需要去忙的事,他的妻子甚至没在史书上留下一鳞半爪,平庸可知,他其实也努力地抓住了自己的机会,监好国并赢得上下称赞也不是容易事啊!但显然坐着批奏章这种事,用不完他身上过剩的精力,于是还要找别的出口发泄。

两柄锋芒毕露的剑局促在一起,少了中间那层温柔的、母性的、包容的缓冲地带,只能叮叮当当碰撞不停,直至较脆弱的那一方碎裂为止。

杜睿回忆着历史上对李承乾的记载,再看看眼前这个渴望得到他指教的少年人,杜睿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怜悯的感情,不禁想到,或许可以通过他来改变这个原本应该成为太宗皇帝合格接班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