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陌离开医院便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她去找的人并非是妖怪,但她的确活了很多年,漫长的岁月里也看了许多物是人非,不过并没有领悟到多少道理。
她活得我行我素,不肯轻易对现实就范,所以杨陌决定自己亲手来改变结局。
此刻她撑了一把绯红色的旧伞,踩着淅沥的雨声,前去拜访一位故友。
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可以一边叙旧,一边了却自己的心愿。
杨陌用一件宽大的外衣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她有些怕冷,要知道,她来的这座小镇可是敏感至极。
抬头看了看天,她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虽然不怎么很喜欢潮湿的味道,但这小镇的天气总是跟雨水分不开,先前住了一段日子,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都要湿透了。所以,她必须尽快办好事情,这天气终归叫人心中不安。
小镇名叫烟泽,坐落在江南水乡的东部,人口不是很多,但个个都是人精。为了一两毛钱的菜钱,他们可以誓不罢休地跟小贩耗上好几个时辰,一点儿也不肯退步。
杨陌倒觉得吵吵闹闹也挺好,她狠绝地活那么长时间,总该见点平淡。所以她不气也不恼,安然自得地享受着所谓的人间烟火。
时光自然也就走得慢了些。
或许因为常年下雨的缘故,烟泽镇里的植物也都带着一股水气,长得那叫一个生机勃勃。她住的地方,光是爬山虎就爬满了整个墙头,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大片,简直美不胜收。
故而,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让她觉得有趣,不容易忘记,但终归心病难消,她的惆怅一分一毫也没有因此而减少。
就好似心里住了一只暴躁的虫子,咬得她不得片刻安生,让她半点不敢忽视此次前来的目的。
走得愈快,雨落得便愈发急。
河岸边的茶馆里,评弹人弹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伴着雨声,柔媚的嗓音几乎让人酥了骨头。
杨陌半闭了眼,神色有些疲倦,听到那一句“生死两茫茫
无处话凄凉”,握着伞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垂下眼睑,不发一言地再次加快了脚步。
她要去的这个地方,极为隐蔽,藏在小镇的深处,光是打探就颇费了些功夫,寻了好些日子才寻得它的所在。这小镇的人多半都是心怀鬼胎,不肯轻易说实话,指个路都能谎话连篇。所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分辨其中真假。
不过她的这位故人似乎还是老样子,喜欢故弄玄虚,好叫人心生畏惧。这不,还没走近,便远远地闻见了一股异香。
闻着熟悉的香气,杨陌隐约间想起了年少的岁月,她望着眼前这家叫做停止的雅致小店,暗淡的眼神里蓦地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里卖着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三三两两的游客穿插而过。
停止的门口挂了一盏牛皮纸做的灯笼,做工很精致,看出来是费了些心思的。风一吹,纸灯笼摇摇晃晃,顿时,一股久远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杨陌怔了良久,盯着灯笼笑:“游雪,你躲了我快三十年了,是时候见面了。”
门许久未开,还是只闻雨声响。
不过她早已料到,所以不急,撑着雨伞,静静地站在那里,权当是闭目养神。
她原本是一个没有多少耐心的人,只是活得久了,什么也都经历了一些,便怎么也急不起来了。就算她心中如何不安,但毕竟还是找着了,所以她不急,她可以等。
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要是想跟她耗,她也乐得奉陪。
不过杨陌也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煞费心机地来找一个人,而且这一找,竟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说实话,她是应当自私一回的,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她就害疼,不仅心疼,浑身上下,五脏六腑,每一处都疼,疼得她几乎晕厥,整颗心也跟着**。
既然如此,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冒一次险,只要能够弥补遗憾。
雨快停的时候,停止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很高很瘦,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若不是门口这一盏灯笼,杨陌几乎要以为他是鬼了。
“韩夫人,请进。”少年语气冰冷,没有一点人情味。
杨陌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原想不去理会,但少年的眼眸却是惊人的熟悉,她不由得怔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惊异,但很快便隐去。
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毕竟她是有求而来。
店内香味更浓,好似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沉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叫人无处躲藏。
轻微咳嗽了几声,那位被杨陌视为故人的女子从一大堆灯笼里露出半个头来,她盯着她,目光如炬,神色中透着几分复杂,好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两人彼此望着,胸中似有千言万语。
年少轻狂时,她们常常在一起做伴,上学,爬树,捉蝌蚪。只要什么好玩,她们全都玩,而且从来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人们都说游雪杨陌,就跟阳春白雪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可是后来,她们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那男生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从来不随便待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看不起谁。他笑起来的样子也跟好看,大家都说快被融化掉了。
可是谁会想到结局是那样的呢,那个人最终因为杨陌嫁人而自杀在家中,她们谁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男生的母亲找到杨陌,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静静地说:“我的儿子很喜欢你,他觉得失去了你,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所以他走了。小姑娘,我们不怪你,真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希望你过得幸福一点,毕竟我儿子是那么希望的。”
杨陌那天整个人都迷茫了,她不知道路楼在哪里,怎么走都是错的,也没有人告诉她,她最好的朋友,在那一天也同样失去了。
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终于让自己出人头地,自然也就想弥补以前的遗憾。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游雪,那个陪她一同走过少女时代的人。
可是她的这位好友始终不肯见她,叫她一阵好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