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职

第七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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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回事?抗洪检查也不行?”杜光辉提高了声音。

“这……这是家引进的外资企业,一般情况下,我们镇里是调不动的。他只管交税,其它的,我们也不管他。”马天才补充道。

杜光辉站在矿门口,一下子火了,“这叫什么话?谁定的?在桐山的矿,就得服从桐山的管理。这矿的安全生产呢?还有……不行,马书记,给这个矿主打电话,我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太不像话了嘛,太不像话!”

马天才还在为难着,开局长已经打通了矿主的电话,矿主说他在外,矿上安全工作和抗洪工作都布置了,没有什么可查的,请领导们回去吧。开局长说县委杜书记要上矿看看,矿主道:“杜书记?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挂职的?不行。任何领导都不行。我挂了。”说着,电话断了。开局长不好意思地向杜光辉撒撒手。杜光辉脸色铁青,说:“上车!走!”

马天才拉着杜光辉的衣袖,道:“杜书记啊,这也不能怪我们哪。这是以前县里有规定的。他们也是执行规定。现在的矿主,拿不到开矿证是孙子,拿到了开矿证就成了爷爷。我们镇里的干部,除了书记镇长还能混上个三两酒喝,其余的他根本就不睬理。我们也是……唉!”

“我没有怪你啊!这事过后让矿山给县里指挥部写个汇报,一切责任自负。”杜光辉说着,示意司机开车。开局长解释说:“这矿主姓付,是个浙江人,架子大得很……”

“他架子大是他,我们是来检查工作的,他架子大有什么用?这事必须处理,开局长,你回去后要就此发个通报,我也要给林书记说说,一定要处理的。不然,还了得?”杜光辉说着,又回头朝矿上看了眼。

开局长笑道:“唉,如今这些老板哪。后台大得很。听说这姓付的矿主,在桐山只听一个人的话,就是林……”

“啊!还有这事……”小王问道。

“怎么没有?外面还传着这些矿山,大都有领导干部的股份。矿管局每次只要一查,立即就有人说情;有时还会受到个别领导的批评,说我们干扰了人家正常的生产秩序。因此,我们也很少下来了。没用啊!”开局长叹着,不说了。

杜光辉心里想:现在的矿山开发怎么到了这么地步?难怪桐山有三任书记都栽在矿山上了呢?没有后台,没有利益,这些矿主不可能这么嚣张。矿管局不能监管,这也许也是特殊的中国官场现象吧?

车子从另外一条道上转了出来,刚才塌方的那条路,指挥部电话来说正在抢修。这路是一条窄道,车子有些颠簸。而且路程也比原来走的那条路多了二十多公里。车子左拐右拐,终于上了省道。杜光辉一看,这不到了玉树乡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今天,杜光辉本来不打算到玉树的。可是,塌方把他带到了这里。既然到了,索性就停下来看看吧。

玉树乡的大院里,寂静无声。高大的树木,在雨后更加绿郁。穿过前面的一排小平房,就到了后面的办公楼。小王到了办公室,问:“李书记在吗?”

办公室的一个小姑娘看了看小王,道:“李书记下去了。你们是?”

“县委杜书记来检查工作了。乡里还有哪个领导在?”

“啊,杜书记!高乡长刚回来,我去喊。”小姑娘说着,就“咚咚”地上了楼,不一会儿,杜光辉就看见高玉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杜书记来玉树,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搞突击检查啊?”

杜光辉笑着,说:“我也是临时定的。那边公路塌方了,绕道,就到了你的地盘。”

“欢迎哪!我也是刚刚从窝儿山下来。那里的水冲沙压得厉害。有些山坡上的冲洗也严重。有些茶园也受到了影响。我让村里组织人正在整治。”高玉说着,请杜书记一行到会议室坐。

到会议室先得经过高玉的办公室。在乡镇,干部的办公室同时也就是干部的寝室。到门口时,杜光辉看见“乡长室“三个字,就笑道:“也不去会议室了吧?就在乡长室坐坐,怎么样?”

“这……”高玉稍稍犹豫了下,说:“也好。不过,我这两天不在乡里,房间乱得很。请杜书记、开局长还有王秘书别笑话啊!”

“很好的嘛!”杜光辉进了门,环顾了下,说:“高乡长这闺房也官场化了啊,哈!”

高玉脸微微红了下,道:“这可是办公室。以办公为主,以休息为辅。”

泡了茶,杜光辉问了问整个玉树的水情。高玉说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有几户的房屋倒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关键是庄稼受损严重,坡上的,被冲了;田里的,被淹了。这雨看来还没有停的迹象,空气中湿度大得很。再要是不停,全乡的茶园有三分之一可能就保不住了。

杜光辉也很着急。高玉说:“急也没用。各方面力量都用上了。现在农村里劳力都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又做不得事。我们乡干部也全部到了树,昨天,就是窝儿河下游的那个溃口,全乡七十多个干部,整整干了一下午。”

“你们辛苦了。关键是天哪!”杜光辉正说着,手机响了。

是凡凡,凡凡说:“爸爸,我很不舒服,头晕,难受,爸爸,你快回来吧。”

“我正在乡下。坚持一下,我下午就回去。”杜光辉焦急道。

“不,爸爸,我坚持不住了,爸……”手机断了,杜光辉喊道:“凡凡,凡凡……”

高玉说:“孩子有事吧,赶紧回去吧。赶紧!”

杜光辉有些为难,开局长和小王也都劝,大家一道回到了县城。一进房间,杜光辉看见凡凡正卧在*上,脸色像腊一样,他俯下身去,轻轻地用嘴唇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温度不是太高,就问:“怎么了?凡凡。”

“我难受。”凡凡说。

高玉在边上道:“别磨蹭了,快去医院。走,王秘书,把凡凡扶起来,我们走。”

到了医院,小王将陈院长打电话找了过来。因为这,检查一路绿灯。杜光辉一脸焦急,看着孩子虚弱的样子,他的心比什么都疼。检查完,他问陈院长凡凡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还是……陈院长拉着杜光辉,笑道:“杜书记,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我慢慢说。”又吩咐其它人,将孩子先住院了,输液。然后,和杜光辉、高玉一道,进了办公室。一进门,陈院长道:“杜书记,以前孩子检查过没有?”

“上次他不舒服,带他查了下。是在社区医院,医生说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最近没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杜光辉望着陈院长,陈院长顿了顿,说:“杜书记,你可要作好思想准备。这孩子我刚才简单地看了下,可能是血液上出了问题。至于问题到底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具体的检测报告。”

“难道是……陈院长,你就明说吧。”杜光辉搓着手,等着陈院长。陈院长道:“可能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白血病。从临*的症状看,很有可能。当然喽,还得看最后结果。所以,杜书记,你也千万别急。再等等。”

高玉在旁边也一惊,“白血病?”她问道。

陈院长点点头,想了会儿,问杜光辉:“杜书记,不行这样,我派个车子,马上到省立医院。那里跟我们是协作关系,我让我们的一个副院长陪你们一道。”

杜光辉没有做声,他的眼睛一瞬间红了。他尽量含着泪水,说:“这……这不好吧?这……”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就这么定了,杜书记,你听我们的。”高玉道:“陈院长,那你马上安排吧。”

三天后,省立医院正式确诊了,凡凡得的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白血病”,根据病情,除了干细胞移植,别无办法。黄丽抱着孩子,一个劲地哭着。杜光辉说:“都这时候了,哭有什么用?”现在,关键的是一个找钱,二要等待合适的干细胞。

回到家,杜光辉一个人坐在凡凡的房间里,放声地哭了一回。他拿出凡凡小时候和他一起在平原上拍的照片,心如刀绞。而窗外,雨仍在不断地下着。桐山县委的叶主任打来了电话,既问杜光辉书记的孩子怎么样了,同时也告诉杜光辉:林山矿出事了。矿井渗水,三十多个工人被困在里面,已经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