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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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甘棠闲来无事,抹云又不知去了哪里。正一个人在房中打扫,太娘娘身边的送雁掀帘进来,笑道:“甘棠妹妹好爱干净,这样的屋子还要打扫成什么样子?”,又道:“抹云可去了哪里?”

甘棠道:“姐姐来得不巧,抹云姐姐出去一会子了。不知何时回来。姐姐若信妹妹,就先告诉了我,待她回来,我告诉了就是。”

“也没甚要紧事。太娘娘想起往年的几件衫子,要我找了来。我与管衣物的那边不熟,想着找她做个伴儿。”送雁眼盯着甘棠道。

甘棠忙道:“姐姐不用去了。妹妹才从那边过来。你把衣裳式样说给妹妹,这就去给你找来。外面日头好,想必她们还在外面晾晒衣裳,姐姐别让暑气袭了。”

送雁婉拒了,只让甘棠说了园里的大概位置,便出去了。甘棠送出来,见有两个宫女跟着,也就回来了。

眨眼,八月十五。

太妃托病,留在宫中,只月上柳梢时,在园内稍坐,便回了。

待太妃安歇了,就有几个胆大的宫女相约来至抹云房中赏月。

透过窗棂,看着朦胧的月色,倒别有一番韵味。

几人窃谈了一会子,觉着不免房内燥人,遂轻手推开窗子,只见金盆高空悬挂,夜幕湛蓝明净,倒是觉着心内清爽许多。

甘棠一旁椅上坐着,不时起来给她们添茶水、撮了石榴籽儿、芋头皮去。

其中一位名唤攒雪的,向鸣莺道:“姐姐也该把头上的玉簪花儿拿下来了,都垂了头了。”

抹云扭头瞧了,可不是,便一手扶了髻子,一手把那两朵花儿取了下来,放在鸣莺手中。

鸣莺手捻着花儿,把花瓣一片片撕开,放到一空的橘子壳中,手心剩下几根白白的花蕊,淡淡说道:“凭这花蕊怎样的清雅嫩鲜,没了这花瓣儿,也就不让人待见了。”

听了这话,没了方才的喜气儿。

送雁低低言道:“谁让父母将咱们送到了这样的地方,太娘娘又不见个明白主意,就这样混日子罢了。”

“咱们虽是家人一样,说话也要有些忌讳。难道忘了大前年的披霞、捻锦么?”桐香倚着板壁冷冷道。

众人见没了趣儿,便渐次出去了。

抹云言道:“放着明日让她们来收拾,咱们每日里为着娘娘忙前忙后,白养着她们不成?”

甘棠便放下了手中的果碟,挨在炕上与抹云闲话。

“不怪大家怪咱们的主子。这么多年了,从不多去皇上跟前一步儿。说起来,皇上还是在太妃娘娘跟前长大**。虽不是亲生,咱娘娘膝下又没有皇子,只余了两位公主,还不十二分地看重吗?谁知半路上皇后的皇子病逝,便夺了咱太妃的皇子,立做太子。如今太子成了皇上,皇后成了太后。念及太妃毕竟抚育过皇上,没有遣到到南宫里去颐养天年。”抹云娓娓言道。

甘棠疑惑:抹云怎说这些事,刚才黄酒喝多了不成?遂道:“姐姐困了没有,妹妹给姐姐铺床。”

抹云站起身来,靠着板壁,看甘棠铺床。言道:“妹妹闲着的时候不多了。送雁悄悄和我说,太娘娘人前赞你有心,早晚就要你身边使唤的。”

甘棠怔了一会子,言道:“在姐姐身边已经很好。我这样少言寡语的木头人儿,真到了主子身边,只会给主子惹是非呢。”

“你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知你不是那呆人。其实,在哪儿都是一样,见不着父母,见不着弟兄姐妹,低眉顺眼一辈子。不敢想,让人丧气。”抹云言毕,倒头睡了。

甘棠躺着,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又是中秋了,进宫前,每逢中秋,在宴堂上,必举行投壶赛。投中者可从父亲那里挑选几样物件。一次自己连中两矢,缓步走至父亲身边,先选了一祖母绿戒顶的指环,父亲疑道:“指环大了,另选吧。”自己轻轻言道:“送给我娘.”父亲哑然,半晌道:“可再挑一样。”扫了一眼样样的物件儿,言道:“想要一对黄杨木的镇纸。”一旁夫人言道:“姑娘家要什么镇纸,我看那只镶玉的瓦棱纹金镯子就很好。”默默接过镯子回了座位。

甘棠听抹云已睡熟,便起来,开了柜子,取出柜底的一个布包,拿出了一对黄杨木刻庭院仕女纹镇纸。这是多少年来,父亲对自己的唯一眷顾。布包中还有娘的一只玉耳环,是自己临上马车前,娘自耳上摘下,塞在自己手中的。不知自己走后,娘亲孤单一人,要怎样度日才好。今日中秋节,弟兄姐妹又投壶了吧,缺了一人,父亲会念叨一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