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紧抓住怀碧的手腕，她眼底的绝望看得他心惊胆战。知道怀碧抓着短剑的手，彻底地松懈下来之后，他才开口问：“你在想些什么？”
怀碧一把甩开了他，快步走到袁相宜跟前，伸手要去触碰她身上生出来的那些荆棘。
袁相宜惊慌地倒退了几步。
“别动它们，我怕痛。”
注意力一直在怀碧身上的葳这时候发现了袁相宜身上的异状。他也立刻就知道了缘由。
“天女的业障……转移到相宜身上了？”
怀碧脸色有些难看。
“没有消除，当然会传到转世的天女身上。”
“但是天女不是已经死了吗？”袁相宜有些不敢相信。
葳站在怀碧身后问：“和你有关？”
怀碧剧烈地颤抖着。
“是，和天女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天女后期所有的业障因为黑炎剑入了我的身体内而依然存在着。”
“可如果是你的话，不应该转到你身上吗？”袁相宜不解地问。
葳多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怀碧道：“因为我是葳集天地灵气凝成的灵体，并不算是天女的转世。”
袁相宜意识到了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才是和天女有最直接关系的人。”她低头看了一眼缠她缠地死紧的荆棘。
葳喃喃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怀碧垂下头，四周一片沉默。
袁相宜看看怀碧，再看看葳，说：“现在还不好说吧，先别冲动。所有的一切根源不是息壤吗？也许解决了息壤之后，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怀碧如死灰般的眼神显出了一点亮色。
楚山君忽然跑过来，说：“快走快走，那帮人又来了。”
葳拉起怀碧就跑。
袁相宜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想着事情。
她一向脑子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想着用蛮横的办法去解决一切。但眼前的这个难题，她从前所有的经验都派不上用场。
最重要的是，怀碧不能死。
葳做尽了一切，不应该得到的结果还是要牺牲怀碧。
世上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每个人都会遇到各色各样的难题，没道理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就算没有这么办法好，效果稍微次一点也没关系……
袁相宜低低地吸了口气。
葳忽然回头朝她喊了一句。
“跑的时候不要发呆！”
袁相宜惊了下，心底忽然涌上一阵让她鼻子发酸的酸楚。
她想起了从前，有道一直很知道她脑子不灵光，想事情永远都不会拐弯抹角。于是老是锲而不舍地追在她身边，小心地看护她。
可是现在……
葳紧张地把怀碧推到了巨石后面，回头又一把拽住了袁相宜的手。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袁相宜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说：“听到了。”
葳回头看了她一眼，出口的责备一下子全部梗住了，他一言不发地带着袁相宜往前走。袁相宜只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心底的难过快要泛滥地一发不可收拾了。
葳忽然说：“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钱有道没法保护你。”
袁相宜抬眼看向葳。
葳：“不过，你也别害怕。虽然我可能做不到钱有道那样，但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危。”
袁相宜吸了吸鼻子，说：“谢谢。”
葳叹了口气，说：“我真想说你们女人真的太麻烦了。有什么话说清楚不就好了。身边也不是没有男人在，为什么就喜欢自己想自己的？”
袁相宜知道他说的是怀碧。
“不想让你为难而已，”她说，“怀碧很好强。”
葳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个。怀碧性情很极端。我再次苏醒之后，知道怀碧曾经把自己送进河妖的口中，就为了破伏羲隔绝太屋山和人世之间结界的时候就想，当初她要是在没有我一直看着她，死不知道几次了。”
对于怀碧性格极端的这点，袁相宜确实也能感同身受。
也难怪葳会对怀碧如此不放心。
“葳对怀碧真的很了解，”袁相宜挣脱了葳拉着自己的手，说：“你就好好看着怀碧吧，我和有道约好，在他回来之前，我不会有事。”
葳看了她许久，郑重道：“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跟我或者楚山君商量一下。这个结界内的事情，我们比你们要熟悉。”
四个人一起躲在巨石后面。
魅鬼在花海上幽魂一般飘**，傀儡们仿佛活人一般骂骂咧咧，不多时，就到了他们附近。
袁相宜小心探了一点过去。
“时间快到了。”傀儡之一念叨着，周围所有的傀儡一齐停下，开始向着天穹顶上的倒悬山体跪拜。
葳收了怀碧一直不肯交出来的短剑，想了许久。还是递给了袁相宜。
放在身侧的手臂被碰了下，袁相宜登时回头。
看到葳盯着她，说：“这个还你。关键的时候，你有能力保护自己。”
袁相宜伸手把短剑接了过来，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心底却想，前一刻不还口口声声说能代替有道保护自己吗？男人啊，果然有了更重要的人之后，就谁都不重要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道最好了。她不由得叹气，心想，现在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脑海中再次闪过刚才傀儡说的那句话。
她忽然出声问道：“刚才我好像听到那些傀儡说时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怀碧忽然抬起头，道：“对了！相宜进来的时候，不是被傀儡带走了吗？天女是看到那一幕之后，才放心带着我去找葳的。”
“是为了躲避傀儡吗？”葳问。
怀碧摇头，说：“不像。天女的态度一直都很淡漠。而且她是自己来花海这边的。如果她躲避傀儡，应该远离花海才对吧。”
楚山君接话说道：“说起来，傀儡好像一直都是在花海这边找人。没见他们出现在除了花海以外的地方。”
“而且，你们出现之后。天女在发现相宜之后很生气，她朝相宜说了一句话……”
“她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袁相宜一边回忆一边思索，“那时候她有点气急败坏。”
怀碧回想着天女之前的态度。
“在没看到相宜之前，她的态度一直都保持得很淡然。”
“你们的意思是天女的失控，是因为时间快到了，她的代替品却没有回去的意思？”葳仰头看向息壤，“天女的意识是一直维持着息壤和结界的力量。现在天女死了……”
他忽然脸色大变。
“……结界可能要失衡了。”
袁相宜被他说得心慌，问：“失衡会怎么样？这个结界消失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回去了？”
葳摇头，说：“这个结界失衡的话，当然是结界破裂，那这个息壤的内核，就没有力量可以束缚住它了。”
“息壤不是囚禁了天女的意识，才会制造出那么多的有意识的傀儡吗？”袁相宜道：“现在天女的意识消失了，它不就等于没有力量来源了？”
“你别忘了，在天女意识的影响下，息壤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袁相宜被葳的这句话说得毛骨悚然，“息壤要是没有结界束缚的话，它会怎么样？”
葳仿佛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在息界的时候。
那时候整个息界都很安静，息傀儡们从外界带回来的浊气，一点点地被息土们吸收净化。直到某个时候，外界带进来的浊气太多了，他的净化能力超出了负荷。
“会诞生出破坏力很强的生灵。”葳道：“到底有多强我也不记得了。伏羲应该很清楚。”
袁相宜：“我！好像听全一说起过！当初伏羲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把武神身上的浊气剥离开来。重新封进息界大门内。”
怀碧忐忑道：“……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杀天女？“
葳低声安抚着她。
“不杀天女并不能解决问题。”
袁相宜用力点下头，她郑重其事道：“葳说的对，维持现状并不能解决问题。该面对的问题，一定要对上了，才有机会解决。”
葳脱口而出道：“你有什么想法之前，先仔细考虑一下有道。”
袁相宜无奈地笑，说：“我脑子不好使啊，想那么多会混乱的。而且时间不多了吧。”
葳动了动唇，最后却只道：“那也要说出来，别擅自行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回到息壤里面吧？”袁相宜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荆棘，“毕竟，现在天女就只有我一个了。”
怀碧立刻反对。
“不行，你进不如我去。”
“你去也没用啊。”袁相宜挥了挥手，“不是我嫌弃你，现在最接近天女的人是我。天女的能力只有我会用。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的话，仿佛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断了个一干二净。
“那怎么可以……”怀碧又哭了，“为什么要让你牺牲。这里明明只有你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人。”
“怀碧！”葳忽然道：“不要任性。相宜说的没错，要阻止息壤。她是最合适的。”
袁相宜默默地在心底叹息——果然男人的理智，只要不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都稳当的存在。
“那就这么说定了。”袁相宜转身，“剑我就带走了。”
巨石后面的三人，看着袁相宜一路朝傀儡们飞奔而去……
她笑着对那些人说。
“我玩够了。一起回去吧。”
葳死死地按住了要冲出去的怀碧。
怀碧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怒道：“为什么不阻止她？”
“阻止不了。”葳道：“息壤的问题，还得靠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