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睡醒的孟克然,载着俞堇心和宝妞下山了。他正好顺路,也不必让莫仲陵专门派司机送他们姑侄俩。
临走前,俞堇心问宝妞要不要去和杰米哥哥打声招呼。宝妞皱着小脸,将脑袋埋在俞堇心的肩膀上,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看来宝妞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我那傻外甥了。”莫仲陵打趣道,言辞间没有半点不悦。
本来么,人家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要搀和,让他们自己来。
俞堇心当时没说什么,怕宝妞再说出什么让双方下不来面子的话。她也清楚宝妞最在意的就是她爸爸的事情,不会轻易释怀。但离开了莫宅后,就开始教育起宝妞来了。
“宝妞,这可就是你不对了。这些天,你杰米哥哥陪你玩,还把自己的游戏机借给你,对你多好啊。姑姑之前怎么教你的,对你好的人要心存宽容和感激,不能因着一点事情就将一切否定。这些你都忘了,嗯?”
“宝妞没忘,可是……可是……”宝妞可是了半天,也没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有些呢并不是别人的过错,而是你自己在迁怒。不妨对别人宽容一点,也对自己宽容一点,不好吗?”
“……”
“好好想想吧,我家妞妞这么聪明,一定会想明白的。”俞堇心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前面驾驶位的孟克然,听着俞堇心的话,脑海里却不期然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俞堇心时的情景。
当时的他还是个少年,跟在师父的后面忐忑地去见太师父。
宝相大师是当代还存于世的最著名的武学大师,一生致力于武术的研究和传承,为传统武术的传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底下高徒无数,有不少早已名扬海内外,成为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
但宝相大师七十岁之后就很少收徒了。
他今年已经一百零五岁了,名下嫡系弟子,年纪最小的也有四五十岁。
但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太师父百岁寿辰的时候,他们这些徒子徒孙们终于得到机会去为太师父祝寿。
因宝相大师少年成名,在最巅峰的时候便急流勇退,几十年都放在武学研究和培育徒弟之上。所以他这一派的子弟过于繁多,祝寿只得分批次和天数进行。嫡系倒还好些,尤其是旁系,那真是大半个武林都要出动。有些即便不是嫡系旁系,沾亲带点故,总是能和这位大师带上一些关系的。
嫡系第一天为宝相大师贺寿。
孟克然和另两位师兄跟在师父刀玄宗身后,进入了宝光阁。
宝光阁里梵音阵阵,这是宝相大师晚年禅修之所。
进入宝光阁之前,师父一再嘱咐,在太师父面前要守规矩。多聆听其他师伯师叔的教诲,不可饶舌。
孟克然小心记下。
刚入得阁内,便见蒲团之上,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对身旁围着的弟子们露出祥和的微笑。只一眼,孟克然便觉得一代宗师的气度扑面而来。
刀玄宗让他们稍候,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深深弯下腰,郑重向师父行了个礼,祝贺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师父慈眉善目,喜悦地点点头。
孟克然和另两位师兄等在门口,因为怕挡着路,便往里走了一些,贴着墙站好。
因为在座的都是他们的长辈,又都是很有名望的高人前辈。一干小辈们平日再闹腾,这个时候也都收起了性子,乖乖地等待。按照拜寿的顺序,轮到他们还要过上一会儿。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些与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徒孙们。
另一边墙壁,则站着一群中年人,甚至是老年人。别看他们年纪这么大,按照辈份可能比他们还要低。入门晚,也属于徒孙曾徒孙这一辈的了。
辈份一多,称呼就容易乱。对于宝相大师,除了他的弟子们,到徒孙曾徒孙这辈,都统一称呼其为太师父了。
他们这些等候拜寿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看,那儿有个跟我们一样大的女孩儿。”师兄指着师父身旁的一位女孩儿道。
那女孩儿很好看,只有十几岁,笑语盈盈。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师父、其他的师叔伯包括太师父,全都笑了起来。
“真奇怪,不知道她是哪位师叔伯的弟子,居然能够围在太师父的身边。”中间一位仙风道骨的百岁老者,然后外围一溜的五六七八十岁师叔伯,独独这么个小女孩儿,实在是太扎眼了。
“你们还不知道啊,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师叔伯的弟子,她是太师父晚年唯一收的一名入室弟子。据说最得太师父喜欢了,还是少有的武术奇才。”旁边一位师兄帮忙科普道。
“你是说,那个女孩儿是太师父的弟子,我们的小师叔?”
“嗯,是啊!”
“她分明比我们还要小么!”
“在江湖中可不以年纪论辈份,见到她别忘了叫啊,否则会被你们师父惩罚的。”
“!!”
宝相大师嫡传十九位弟子,都已经到了。
当礼仪宣布庆典开始,这十九位弟子按照入门的先后顺序,从左往右一并排地上前,一齐为宝相大师贺寿。
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一串串的徒孙们,跟在师父后面恭贺太师父百岁寿辰。
太师父依次见过,这些小徒孙们在师父的指示下,向太师父介绍自己。
拜入哪一位门下,学了几年功夫,哪一门功夫最具火候,在学武过程中可有什么疑惑等等。
太师父也很喜欢这些孩子们,尤其看到他们眼里涌动着对武术的热情时,总是让他很高兴。
到了孟克然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岔子。
那个时候的孟克然,性情还十分的拘谨,胆儿也比较小,远没有现在这般持重淡定。他有个一紧张就想要上厕所的毛病,再加上一直在排队,所以轮到他的时候,他都快憋不住了。
站在宝相大师的跟前,他磕磕绊绊,说一句错一句。眼看着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师父曾经批评他的习武者首先要修习的便是内心。内心不强大,你技术再好,也会被敌人摧毁。怕师父责怪,心一紧,直接咬了舌头。
这一下,谁都看出来这孩子不对劲。而且紧张成这样,是不是太不成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