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世长歌行

第二十九章 走马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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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存的芸国修者已不敢在芸国继续呆着,趁着能动身之时仓皇逃窜。然而云海国和天澜国已经赌死了西,南两条路。

而东边虽是陵州,但已被燕州的天符师占据。早在商天行成为燕州散人时,就与水火不容。如今只剩残兵败将万万不是以逸待劳地燕州地对手。如此就只剩两条路可选,要么遁入北海,要么朝西南投靠相邻的紫烟阁。

北海似有凶神出没,剩余地芸国修者最后还是凭着直觉窜入了紫烟阁。

明动眺目看着已彻底空**地芸国,不由露出了笑意:“小圆,北海已定。咱们再去荒漠。”

小姑娘看着沉如水,仿佛一点生气都没有地海面,犹豫道:“他们真不敢再犯人间了吗?”

“说不准。但悟语一死芸国就只剩空壳。军府的人自会入驻,如此北边就形成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北海没有任何空隙偷入人世。”明动笑呵呵道:“再者人世不是吃素的,我家小圆也不是吃素的。北海在犯人世之前怎么也得问问小圆女侠的意见。”

“那是。”小姑娘得意一笑:“走,我们去荒漠。”

武空感知到明动和小圆离开北海后,朝莫轻打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动手了。

莫轻轻轻点头后,看向宛如困兽的悟语,露出了凝重之色:“我与楼兄先上,武兄和晏兄随时接替我和楼兄,轩辕兄负责掠阵。”

具体的细节没有说,因为战局是瞬息万变的。

话落,柳叶刀和石中剑已朝悟语的下肋刺去。悟语的境界很高,以致于莫轻和楼石动用的元气都不太顺畅,好在两人在招式上已至真理,尽管元气有些许的偏差,但整体的招式没有变。

莫测灵动的剑气负责干扰悟语的六识。

有一击毙命的刀气则直攻悟语的要害。

悟语的双目依旧是冷光,他承认这五人难对付,但也只比曾经的人强那么一点而已,击杀是迟早的事。抬手顿足间自由无尽的威势。

空气不断撕裂,而每随着空气破裂一分,北海之上便起风云变幻,这是由四散的余劲所造成。

本还蠢蠢欲动的北海蛮兽看得此处,已是彻底胆寒,若说方才来的一男一女是像儿戏般的礼。这一出儿就是来自人世的兵。

北海蛮兽噤若寒蝉,连看都不敢,那还敢打侵犯人世的心思,一头钻入北海之底准备当个缩头乌龟。

陵州商天行指挥着天符师布下重重符阵。一来是抵挡余劲朝人世蔓延,二来尽力控制天地的元气往风沙不留痕汇聚。

商天行曾与自己师弟云远踏世时,隐约察觉到那个境界的端倪,所以很清楚,若不阻拦整个天地都能唯悟语所用,届时正与悟语交手的五人就等于与整个天地斗。

而商天行更清楚,到了那个境界已不受固定元气的影响,因为那个境界翻手覆腕就能制造元气。

所以控制天地元气不往风沙不留痕汇聚只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只要那五人让悟语没那么容易制造出元气,悟语能使用的元气也不会多到令人绝望。

而饶是举半个燕州之力,那落下的符阵也是在不断破碎。凡是参与其中的天符师脸色皆十分苍白,这虽不费力,但极其的费心神。

好在庆幸的是,燕州的天符师很多,不断轮着替换应该能撑住。

与此同时南方的天澜国以灵棋为基,一半的大将化为阵脚做着与商天行同样的事。而西边的北海过例外,玄画当道一层又一层欲要控制西边的天地。

至于北边,因为明动去过一趟,那里的气机早已从天地间断开融入了虚空之中。

如此风沙不留痕可以说被孤立出人世。

而紫烟阁这边,则又池兰宇,端木清和端木雷在镇守。

当然池兰宇对于已经涉及天地的元气流转毫无办法,他所做的只是保护好端木清和端木雷。

而三人中当然以端木雷这神愧与天符共修的人为主。

而端木雷主要负责制衡公孙玄掺和悟语的事。

这早就是算计好的,所以五方中除了北海,就属紫烟阁最稳定。

此时天泛鱼肚白,公孙玄已从休息中醒来,立身小院负手看向池兰宇三人:“难怪悟语那边没有出现他们。原来在这里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守了一夜,小书并没有多少疲惫。

“小书,你信不信。此时我再插手悟语的事,必定要遭受雷霆一击。”公孙玄目光深邃。

小书皱眉:“为何?”

公孙玄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一种直觉。

“明动呢?”公孙玄眯眼。

“没发现。”小书眉头皱得更深:“我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该不会已经暗度陈仓溜进紫烟阁了吧。”

说着小书往四周透过院墙望去。

“不用找,他肯定不会此时就来紫烟阁。”公孙玄笑道:“至于他消失的原因,我还是很清楚的。无非就是想让我去找他,从而让我分心神。以及去先解决一部分其他的事。”

小书沉吟:“公子,没有问题吧。”

“问题并不大。四国一直在修生养息,就算老先生在,他所留下的势力也翻不起多少浪花。现在还是得看五兽那边。只要明动没与墨烟紫会面,一切都是定数。”

“但我觉得明动他们既然猜到了公子还要拿五兽作文章,肯定已有所防范。”小书小声提醒。

“防范更好。五兽只是我拿来牵制齐远侠的。明动那边若投去越多的战力,对我们越是好事。明动那边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会选择尽量不去触碰五兽。若万一再闹出个幺蛾子。悟语可就不仅限于风沙不留痕那片地儿。同样他们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悟语不死之前,没人敢妄动。”

“毕竟现在到那个境界的三人中,就悟语活的最长,也在那个门槛逗留的越久。他对于那个境界的使用应是最熟悉。而我和明动那边唯一能占得便宜就是先机。若贸然动五兽只会白白丢了这个先机。”

“而现在我所有的优势还有两点,一直没动手实力便一直保存着,而五兽也在我的掌控之中。届时不管我败,还是五兽那边败,我们皆可东山再起。”公孙玄笑了起来。

“万一两边都败了呢?”小书皱眉。

“若两边都败,依然可以东山再起,只不过时间要得就久一些。”公孙玄转身:“走,小书陪公子去吃饭。那边打得再欢都不如自己种的菜像。”

。。。。。。。

风沙不留痕。悟语一手捏剑,一手捏刀。

剑很稳,因为是石中剑自然不凡。

而刀则摇摇欲裂,莫轻轻皱眉头。之所以悟语能徒手抓刀,并非悟语的身体有多结实,而是悟语聚在手中的元气极其雄厚。

“看得怎样呢?”晏心梦看向武空,之所以最具攻势的两人没有先上,是因为两人能琢磨的东西更多。

“元气中已有佛门的气息。”武空道:“要使其暴露弱点。得需将罡气分散。这事我来。”言毕便出现在莫轻身旁,眼神示意。

莫轻了然的握紧刀柄,同时将所有元气凝聚在刀身之上。

悟语吃痛,眉头一皱,跟着大力捏下,眼看柳叶刀要被捏碎。恰时武空探指点在悟语手腕之上。

“叮”

宛如金属的对碰。

武空的两根手指竟是折断开来,不过悟语的手亦是松开。莫轻趁此抽出柳叶刀朝悟语胸口刺去。

刀连悟语的衣衫都没沾到,便戛然而止。刀尖之上光线琉璃,虚空映照莫轻不由眯起了眼。

悟语扫腿直奔莫轻腹部。若被踹个结实,必定要身受重伤。楼石弃剑,手作利刃朝悟语腿根划去。

一招就九式,各不相同,分以刺,挑,斩,劈。。。

悟语闷喝一声,竟在瞬息就将元气聚在腿上。楼石手剑尽数碎裂,却终是让悟语的脚偏了方向。

莫轻感觉到腹部被贯穿,却毫不为意的翻腕,柳叶刀改刺为斩。

刀光瞬影。且先不谈悟语,那悟语身后的平地已被这一刀分成两半。

而此时的悟语感知这一刀的夺人心魄,深知不能硬接,便微微仰头,并口吐佛音。气浪之下,莫轻的刀气便偏离了跪地,仅在悟语脖子上化出淡淡的血痕。

这个空隙武空已捏拳朝悟语脸上砸去。

因招式已过,悟语就只能硬接。

“砰。。。”

武空的拳头将悟语的脸砸了个解释。

与此同时,荒漠里。

明动亦一拳轰在了又蛮兽所化的一位汉子脸上。而明动怕把汉子打死,便没用全力。

饶是如此,汉子已深深的扎进土里,而且不偏不倚的只露一个头出来。

明动和小姑娘落在头前,小姑娘啧啧称奇,而明动俯首看下:“鹰王,现在还想抵抗吗?”

其周围的空中离着无数身影,却值得一提这些身影皆是炼体者。而炼体者要掠空除了在境界上很深以外,还可凭借自己天生的优势。

比如荒漠白鹰一族,身为炼体者生来就可以掠空。

“算了,算了。明公子,我们认输。”一位长相的清秀的男子打起了圆场。而男子则是白鹰一族的两大护法之一。

曾经明动与这男子打过照面。而男子旁边站着另一位护法,曾经明动与女子大打了一场。

只是今非昔比。

女子显然知道自己已不是明动出手,故一直没有妄动。

白鹰一族在荒漠五族中是最不团结的一族。此时此刻就如彼时彼刻,白鹰一族的王被捶着打,白鹰一族的尊者皆选择旁观。

缘由十分的简单,因为白鹰一族的王做的决定一直都明智。不管曾经是偏着池家,还是如今追随已死的老先生都不过被他人利用的刀而已。

两大护法的男子看得很透彻,但碍于终究是一族的王,就一直任其瞎做决定,反正底下的尊者一直学着男子当老油条,王也无可奈何。

而王虽嗜杀,总不可能让白鹰一族灭在自己手中吧。

鹰王汉子艰难抬头,眼里已有惊惧,不为其他,只因直觉告诉他,今日眼前的年轻人不会像当年一样再拂袖离去,这次年轻人是要东西来的。

明动看向护法之一的男子:“听古小姐说你很聪明,那我就给你选择。”

男子十分从容:“什么选择。”

“我给你一个去人世的机会。”明动舒了一口气。

男子双眼轻颤,他清楚所谓的机会是指活下去的机会。尽管明动没有直接道明,但男子知道去人世胆敢有异性绝对回来了。

所以与其说给选择,不如说是明动强行让白鹰一族办事。

而有如今的局面,自然与二十多年前脱不了干系。谁叫当时白鹰一族扮演的角色是那么有野心了。

男子叹了口气:“什么事。”

明动道:“去人世帮齐眉尊者。而白鹰一族需听从苍狼一族的调遣。”

男子沉默了会儿:“帮忙可以,但听从调遣很难帮。”就算听从世间之人的安排,但怎么也不能让其他蛮兽看了笑话,至少得有白鹰一族的傲气。

明动笑道:“行,我就相信你。也算是相信古小姐。”

听到“古小姐”,男子默然,幸好当时自己跟古小姐说了几句话,不然说不定今个儿白鹰一族真要灭族。

稍事,男子问道:“其他种族呢?”

明动道:“不用操心。麒麟族已经动了,灵猴一族则与千虫一族联手共同指挥荒漠的蛮兽。”

男子笑道:“一直猜测千虫之族是听明公子,现在听来果然如此。而不得不说恩威并施对千虫一族确实管用。不过你不怕千虫一族起异心吗,他们活得太久,不像我们还没活够。。。”

明动摇头打断:“千虫一族一直都有小心思。不过看到齐眉尊者,他们就会收起小心思。齐眉尊者的身份说起来比较复杂,当你应该记得千年之前那位镇杀荒漠的女子。简而言之,齐眉尊者算是女子的后人。刻入骨子里的胆惧不会让千虫一族敢使绊子。”

男子讶然:“看来猜的没有错。”顿了顿:“明公子为何要与我说那么多。”

明动咧嘴:“古小姐说你脑子好使。所以与你说明白一些,届时有什么变故,你就知道该怎么随机应变。”

男子轻轻点头。

“事成之后,我会将苍狼一族的地盘给你们白鹰一族。”明动道。

男子皱眉:“为何要这么做。”

“仔细想想这句话。”明动转身笑道:“你们蛮兽所期盼的是入人世。若你们像苍狼一族那样,也可以跟苍狼一族一样入人世。我把地盘给你,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让你白鹰一族崛起,从而再起野心让荒漠陷入动**。你现在也应该看明白了,人世若想收拾荒漠只需动动手指。而人世之所以没这么做,就是一直在跟你们机会。不求让你变成心系天下的好人,但只求你们安分守己,便能与人世好好相处。”

“你们可以像人世的修者一样为了实力而绞尽脑汁,但不要什么手段都用。尤其是威胁普通人。”明动笑声渐远:“齐远侠之所以只成立了四国,就是在給修者自有的空间。”

男子拱手。

小姑娘侧目:“明动,那话是你临时编出来的吗?我怎么听都觉得你是在骗他们。”

明动摇头:“这倒不是了。齐远侠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顺应趋势。但因曾是从普通人过来的,所以对普通人有所照顾。若不是齐远侠观花悟道,兴许齐远侠也不会成立四国,直接让这个世间成为修者的世间。”

“说起来,我倒没怎么听说过齐远侠管四国以外的事。”小姑娘若有所思。

“这不就是给了你当大侠的机会,世间本多彩,若拘泥俗套就没意思了。”明动笑道:“我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所以也不好评论齐远侠的做法是对是错。不过倒觉得很有意思。累了就会四国种田,厌了又回世间去游**一番。四国的变化兴许很慢,但外面则是每日都在变。”

小圆装模作样的陷入沉吟。

明动笑道:“现在想这么多没意义。不如满怀期望的去见一见故人,不对故狼。”

苍狼一族。仍是平原之上悬浮着一片天地。

那苍狼一族的王仍是小的可怜,不过狼眼里的神光比曾经更加的犀利,当然也更加的白了。

而蓝大壮则依旧通体幽蓝,不过显得有些臃肿,显然当了苍狼王的妇人就养尊处优了。

而苍狼一族的见得明动皆发出嘹亮的狼嚎,这是明显的在欢迎。尽管曾经明动给苍狼一族带了灾难,但最后还是明动和曾经的小圆联手替苍狼一族稳住了局势。

明动扰了下耳朵:“我说,现在的小圆听不懂狼语,能否说人话。”

话落,苍狼一族的王真就吐了人语,但只有一个好字。

明动看向蓝大壮:“我旁边这位是小圆,过来重新认识一下。”

蓝大壮听话走来。明动也没去看小姑娘和蓝大壮要如何重逢,只是走到苍狼王身旁:“让你们去蓝大壮的娘家落地生根愿意吗?”

这娘家一词十分的别扭,不过苍狼王清楚娘家指的是世外桃源,看向周围有人形也有狼性的同伴犹豫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就像明动说的,荒漠的蛮兽一直都以入人世为最终目的,因为很久以前蛮兽本就在生活在人世之中,只不过是后来被渐渐驱赶至荒漠。

而此番有人邀请,自然不容错过。

明动知道这个结局,笑道:“那你们收拾一下,跟我一起走吧。”

话落已有苍狼尊者离去。

倒是利索。

时至傍晚。

明动携着浩浩****的苍狼一族一路东行,除了赶路,自然也顺手解决一些事,比如天南家暗藏的杀机,比如宣州的暗流,比如祖地的暴乱,比如白水湖的噪声。

顺手自然就不会彻底解决完,毕竟明动真的赶时间。

把苍狼一族送至世外桃源,明动带着小姑娘来到了一片可看海的树林。慢悠悠支起火架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头野猪。

娴熟的剥皮上架,香气就已飘散开来。

小姑娘本是先天之灵对这俗物不感兴趣,可不止怎么的留出了哈达子。

兴许因为太香,引来了其他的人。

言西突然凑到小姑娘眼前:“哟,这应该是小圆吧。”

小姑娘连哈达子都来不及差,就下意识的一拳朝言西砸去。

言西笑呵呵的一闪便落在了明动跟前。

“不请自来,希望小师叔见谅。”言西率先开口。

“可以离开吗?”明动侧目。

言西咧嘴:“我不。”

“也好,既然你来了,就展现点本事,别让小圆认为你是来混吃混喝的。”明动将烤猪丢给了言西:“最好上点心,若味道不对,我不介意把你关起来。”

“好哩。”言西大笑。

“他是言公子?”小姑娘反应过来,满目不可思议:“怎生得这么黑,一点都没公子的模样。”

“他曾经中毒太深。”明动一板一眼的回答:“以至于现在毒也没解。”

“什么毒你都不能解。”小姑娘诧异。

“多得去了。”明动笑道:“总之言公子一生就这样了,就等着我们这些后人给他养老。”

“有小师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言西大笑:“今个儿算是第一顿。”

“好说。”明动摆了摆手:“叶无双呢?已经回去了吗?”

言西道:“没回去。不过去青云了,说是要当面谢谢端木凤 。”

“倒是机灵,知道那里安全就往那里去。”明动摆了摆手:“我跟小圆去逛一逛,两个钟头回来。”

“小师叔放心去,这边交给我。”言西让自己的神色尽量专注一些,而想邀功时明动和小姑娘已走远。

明动连根拔起一棵树扛在肩上朝东边的渔村走去。小姑娘看出了明动眼里的黯然便乖巧的安静。

临至渔村,明动对这远方的晏心语轻轻点头,而后找个了视野开阔的地儿将树重新摘下。待用元气让树恢复活力后。

明动拉着小姑娘跃入树上,两人排排而坐,皆搭着脚看着远方的日出:“总算还是赶上了,好看吗?”

小姑娘动容却只是点头。

“还记得儿时你吵着闹着要去树上看日出。可我那时连抓一只大鱼的力气都没有,又怎抱得你呢?”明动笑道。

小姑娘咋着眼:“我记得你跟我说的是,我抱你。”

明动面不改色:“话虽如此。但到了最后说走不动的还是你。”

小姑娘想了想,自己好像现在都是这样,走不动了就叫木老爹抱着,便咧嘴笑了笑。

“都说小时候的人都会忘记,却偏偏记得这么清楚。”明动轻抚着树枝:“遗憾的是,到最后我与她分别,都只是叫她奶娘。”

“花姐姐吗?”小姑娘拍在明动的肩膀。

明动点头:“也不曾想到她一直陪在身边。也好,既然一直都在一起,现在就换我来了。”

小姑娘看了眼这棵树,再次眺目,只觉风景更好。

霞光漫漫无心言。

一大一小的身影已承载了千言万语。

两个钟头。

明动和小姑娘如是回去。

言西早已准备色香味俱全的烤猪。

各自挑了喜欢的位置,埋头无言品味,饭饱之后。

小姑娘靠在明动怀里昏昏欲睡。

“都带她去了那里,这么累。”言西脱下衣衫搭在小圆身上,这是没必要的举动,却是下意识的关爱。

“走马观花,游历了半个世间是挺累的。”明动抚着小姑娘的头发。

“那一次见你们。你们也是这样相依。”言西想起当时倒在茅屋前的明动,以及护住明动全身的白绒:“只不过当时是你依偎着她。”

“诶,诶,黑老儿。我现在还没到怀旧的年纪。”明动小声嘟囔。

“是吗?看来我是老糊涂了。”言西打了个哈哈:“说起来她近二十年没长大啊。”

明动笑道:“先天之灵强行化人自然会这样。”

言西抬头:“说起来,当时你怎么不动手。”

明动的手轻颤。

“其他人兴许我摸不清底细。但你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当时在沂州外,你已经有阻拦的实力了。”言西叹了口气:“事后我与云远去找商天行,商天行谈及你在符阵内的情况。云远从事后推断出你的实力,你那时已不输商天行,虽比起当时的雪中花还差了一些。但要阻拦还是做的到。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明动的手掌变得柔和:“前人的事,我只会当个看客。不管是明风,玉如意,天南意,安姨,雪大哥所做的决定与我都有关系,但也可以说毫无关系。当时我在想,最后他们要死的时候,我仍在,我仍去送了他们一程,就足够了。”

“我想,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就想着临死前让我知道,让我相送,让我没有小时候的遗憾。可以说是愧疚,也可以说是寄托。眼泪这东西啊,有时候很有用,他能带走你的伤心,也能带走你的痛苦。”

“但是啊,眼泪始终带走心里的伤痕。有一天我蓦然回首,仔细打量那道伤疤时,他依旧在,也不会消退。我所能做的,就是越走越远,离开那道伤疤。我会碰上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会站在身后,他们不会让回头,也会阻挡我回头的视线。”

“像这样走着,走着。当有一天我再蓦然回首时,那伤疤已不再见,映入心里的只有一张张笑脸。”

“那这样我就认为有人呵护着那道伤疤,我就没必要去将拿道伤疤撕开。”

“你问我当时为什么不那么做。”

“因为我当时是站在你们身后的人,我不能回头,我只有笑,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笑,我要呵护他们的伤疤。我不想让他们回首再看时,身后空空****,只有那道伤疤。”

言西觉得眼睛有些干涉,便轻轻揉了揉:“你从那里学的。”

“小圆叽叽喳喳告诉我的。”明动低头看向小姑娘那安谧的脸颊:“兴许唯一觉得亏欠的是让小圆忘了我。我虽对不起小圆,但不应该让她忘了我。那样她就成了另一个我,前半生好生无趣。”

小姑娘翻身将脸侧在明动腹部,跟着紧紧抱住明动。

“我啊。。。。”明动的眼睛有些湿润。

言西呼了一口气:“但走马观花的前半生不已经快要完了吗?”

“倒也是。”明动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

渐渐小姑娘起了鼾声。

“倒是跟你一样。”言西起身:“要喝酒吗?”

“古小姐告诉我不能喝。”明动轻笑。

言西挠头尴尬坐下:“小师叔不能给个面子吗?”

明动无奈耸肩:“古小姐的话还是得听,不然要吃亏。”

言西犹豫了会儿:“说起来,你和古小姐具体是怎么打算的,我指的是待会。”

明动笑着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言西听后眉头紧皱:“你放心吗?”

明动笑道:“玉如意的玉佩我送给了古小姐。古小姐说这是别人给的不算定情信物,让我重新送一个。”

言西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明动似笑非笑。

“那我们就不必担心了,吃好喝好就行 。”言西打着哈哈:“说起来,这确实最好的安排。”

“确实是最好的安排。”明动抿嘴。

言西道:“我觉得公孙玄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再听你说更会吃惊,最后小圆大喝一声,你们就赢了。”

明动嗤笑:“你把公孙玄看得太贬了。”

言西瞥嘴;“我这是在给你们打气。”

“有没有老当益壮的想法?”明动挑眉。

言西嘶了一声,随后若有其事的沉吟道:“也不是不可,我一直觉得我这身本事大有用途。这样,若小师叔不嫌我拖后腿,我就去打头阵。”

“算了。你还是在后方料理后事比较稳妥。”明动拍了拍言西肩膀:“至于打头阵还是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做。”

“你以为我想去?”言西冷笑。

“莫非你不想去?”明动似笑非笑。

“你太高看我了。”言西讥笑,但这句话分明是再骂自己。

明动莞尔:“懒得斗嘴。好了,吃了吃了,聊也聊了,是不是该走了。”

言西还欲说话,见明动瞪眼,干脆利落的就溜得没了影子。

“他好吵。”小姑娘从明动怀里腾身而起。

“是停吵的。但吵吵闹闹才说明活得很好。”明动笑了笑:“说其言公子,其实挺可怜的。”

小姑娘注意的措辞的变化。

“你倒好意思直接说他可怜。”小圆脸上明显有泪痕。

“不然呢。”明动道:“我说他不可怜?”

小姑娘想了想:“好事很有理。”

“还睡吗?”明动笑问。

小姑娘没好气:“我根本就没睡着。而且你们才说几句话。”

明动耸肩:“我倒是想跟他仔细聊聊。但事件不允许。好了,也差不多了。”说着起身拔出秀刀:“小圆,你等会一会儿。”

小姑娘乖巧的点头。

明动消失在原地。

一把刀从东边起,所有的一切可以说是他从渔村走出来开始,那结束掉一切自然也要从这里出发。

刀气横过千万里,仅是片刻便已至风沙不留痕。

刀落。

悟语断了一只胳膊。

紫烟阁,公孙玄和小书同时皱眉。

“实力恢复了多少。”公孙玄急语。

“五成。”小书有些不确定:“兴许是五成,也可能至少五成。”

至少五成是指明动方才所展现的实力是公孙玄的一半。

而兴许五成是不确定明动的上限有多高,若上限很高,那可能只伤势恢复不足五成。简而言之这个情况下明动的全盛远在公孙玄之上。

明动再次消失,随后出现在白榆那一边,抱拳道:“各位随时可以动手了。”

话落明动已回到小圆身旁。

刀气不停。

树林起舞。

似有东西拔地而起,而实际情况则是树林之物尽数凋零。

仿若有一朵花开,仿若有一方世界在凝聚。

无边落木萧萧下是道凄凉。

而此时却是无与伦比的杀伐。

花本艳,自然不甘沉默。

似有一张女子的容颜在落叶间沉浮。

小姑娘睁大了眼:“她就是花姐姐吗?”

“是。”明动笑着点头:“之后就带着已故的花姐去看她想看的事。”

“她想看的事?”小姑娘挠起了脑袋。

“就是我们长大了哩。”明动划刀,落叶朝秀刀汇聚而去。

奇怪的是,落叶并没有被秀刀斩碎,而是融入了刀中。

小姑娘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逐渐沸腾,与白云为伍,天空明暗交替,却好不温柔。

公孙玄的嘴角渐渐溢出鲜血。

小书亦感觉有麻烦的事情在麻烦,一边去扶公孙玄,一边去问道:“公子发生何事?”

“何事?”公孙玄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怒目看向那片虚空,当真不怕他们死吗?还是你有其他的打算。

沉吟片刻,公孙玄以笔落纸,想要阻拦明动。

却是一把匕首突然从虚空中刺来,暂时了那支笔,也碎了书纸的一角。

一位小厮落在小院之中。

明动提着秀刀,往昔的一切随着落叶映入眼帘。

梦里的白,不再是纯粹的白。

多了很多颜色,值得心动,值得眷恋,也值得惊叹。

齐远侠立在远方,看了千年的恩怨总算有个结局了,有些觉得可惜,也有些叹息。不过谁说以后的日子不如原来。

晏心语来到了海边,目露思念,摸了摸胸口,里面有火凤的血液在沸腾。她的事还没完,她仍需坚守。

小姑娘越看越奇:“明动,你具体在做什么呀。”

“取东西啊。”明动笑着侧头。

“什么东西啊。”小姑娘又问。

明动一脸温和:“故人的东西。”

小姑娘撇嘴:“等于没说。”

这时天地间响起了曾经响起过的声音。

“行吾之事。”似有一女子翘首以盼。

“待日落归西,汝不再娇艳。”似有一男子注目而往。

“待风霜渐去,汝不再清晰。”似有一女子红唇轻启。

“待日落归西,汝便是吾。”似有一男子深情低唇。

“待风霜渐去,吾便是汝。”似有一女子扬颊闭目。

“日落于桑田,风霜驻沧海,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汝与吾(吾与汝)即是永恒。”似有一男女相拥亲吻。

小姑娘静静的听着,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与之而伴的是带着花香的风雪。

青山的那座孤坟仿佛抬起了头,仿佛看到了曾经从雪中摘下花的一瞬间。

是为瞬间,也是永恒。

明动有些感慨,最初听这声音的时候只觉的震人心神,现在听来就觉得话中两人的有趣。

分明就是简单的两情相悦,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这么想想,十人的故事就没那么复杂。

长歌笑游人世,真的很有趣。

明动又想起了曾经的梦魇。

曾有人呱呱坠地,却来不及看一眼这世间。

曾有人身躯冰凉,却仍想温暖与她无关的希望。

曾有人欣喜满堂红缎,却披着头白哭到天明。

曾。。。。。

但这终究是曾经。

明动笑道:“走马观花的日子是不是觉得不尽兴。”

这是一句问语。

而能回答的也只有小姑娘,只是现在小姑娘仍沉浸在那响彻天地的对话中。

良久,待明动收刀。

小姑娘才回神咧嘴:“当然不尽兴。”

“那我们直接去做了最有趣的事,你觉得以后会有趣吗?”明动再问。

小姑娘眼咕噜一转:“明动,我觉得最有趣的不是与人斗,而是自己开心。”

“就等着你这句话。”明动大笑:“那我们现在走吗?”

“可以吗?”小姑娘有些犹豫。

“当然可以。小圆啊,你不仅要相信我,还要相信那些人,有趣的可不止我一个哟。”明动按在小圆的肩膀上。

小圆仔细想了想:“好,那我们就走。”

“犹犹豫豫可不像你。”明动按在小圆的肩膀上。

“那我们走。”小圆声嘶力竭。

一步起,踏世远去。

纵有千山与万障,迷局乱世横心间。

我且醉酒随江摇,不望尽头终见月。

青风众倚白雪头,单刀多影啸人间。

他日我若凌云巅,纵然踏世长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