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没有口水可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给卫子陌讲述黒丫采摘长生果的艰难过程——
黒丫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胸前的血洞，颤抖着双手，却没有去捂住小碗大的伤口。
大雕太厉害了，一口啄来，铁喙拔出，硬生生的咬下一坨肉，那里就是一个小碗大的血洞。
正好！
黒丫突然笑了。
当真要自己拔刀在心口挖出这么一个血洞，还不知道怎么下手了，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只大雕了。
黒丫苦笑了一下。
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凄苦而惨烈。
只见她身子前倾，绷紧藤条又靠近青果两步。咬着牙，拼尽了全身力气，伸出左手就将那个青果抓了过来，连着秸秆塞进了心口的血洞里。
大雕这才醒悟过来。
“嘎！”
一个扑腾，又朝黒丫斜刺过来。
铁喙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向黒丫犀利地逼近。
黒丫的左手牢牢地抓着塞进心里的青果秸秆，突然松开紧握着藤条的右手，迎向大雕的铁喙。
“啊……”
一声惨叫，黒丫右手的掌心被大雕啄空了……
黒丫又昏死过去。
尹正一手抓着绑着黒丫的藤条，一手持着火枪，就朝那大雕开了一枪。
单手开枪没有瞄准，但是大雕受惊，扇着翅膀飞远了。
不等尹正庆幸，很快又飞来了两只大雕。
糟糕，原来大雕是去找帮手来了。
年过半百心犹痴
还记当年沙场驰
鸿鹄之志今何在
半生心血沤成诗……
谁在唱歌？
大雕飞近之后尹正才发现，唱歌的人在大雕背上。
原来是一个长须飘逸的老者。
“尔等何人？竟敢偷采我清风峡的长生果。”
果然是长生果。
尹正一看老者像个怪物，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全被一身白毛覆盖。
火枪倒是狠够威力，但是尹正没有空手去放火药和铁砂。
而且这火枪不能连发，开了第一枪，装火药还有一个过程，就算杀掉老者和一只大雕，还有另外一只大雕。
于是尹正决定先文斗。
“……”
尹正噼里啪啦就将采摘长生果救命的事情给老者说了，还请他开恩，让出一个果子去给卫子陌救命。
“卫子陌？”
老者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盘坐在大雕的背上，捋着银白的须发，沉吟起来。
良久才说：“但是，这长生果还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要采摘它，得用着女子的血沤上半个时辰。”
看来璇子姑娘没有说错。
“这样一来，等于是一命换一命啊。”
就在这时，黒丫苏醒过来。
整个右掌已经被大雕酌啄空，只剩下手腕上的一些筋骨连着五根耷拉着的手指头；
而胸口上的那个小碗大的血洞，正汩汩地冒着鲜血，沤着那一枚青果……
整个人奄奄一息。
黒丫却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对老头说：“老神仙，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冒死前来，冒犯了清风峡。但是，求求您开恩，救救我家少主一命。”
老人五官扭曲，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居然是少主？好啊好啊！”
尹正和王宇豪顿时迷茫，不知道老者的“好啊好啊”是什么意思？
但是可以肯定，这个老怪物应该是认识卫子陌的。
老头一挥手打断黒丫的话：“好了好了，孩子，有你这份心就行了，一个女仆如此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主，这世上实在少见。这长生果再怎么珍贵，都不如仁义珍贵。我可以送你一枚长生果，只是，你真不怕死吗？”
黒丫回光返照一般，竟然撑起了身子笑了，说：“谢谢老神仙，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老头正色道：“算你说对了，要采摘长生果，就是用人命换来的，一命换一果。”
黒丫，惨然地笑了。
……
“就这样，黒丫硬是把长生果带回来了。”
卫子陌的心一阵绞痛，这黒丫啊……
卫子陌转回洞厅，看着黒丫血淋淋的心口，才知道自己吃掉的不是一枚长生果，而是黒丫的心脏。
“黒丫的心脏，其实被大雕啄伤之后还不算致命。”
尹正悲戚地说：“但是塞进果子捂了那么长的时间，心脏就彻底的坏掉了。”
卫子陌突然急切地问尹正：“你刚刚说不是有办法可以救黒丫了吗？怎么反倒没有说了。你快告诉我，该怎么救活黒丫？”
尹正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办法倒是有，不过也是一命换一命的办法。”
“什么办法，为什么说一命换一命？”卫子陌急切地问。
“是这样。”尹正说：“黒丫不是吃了龙心汤了吗，按理说龙心是起死回身的神丹，但是黒丫心脏已经受损，要让她的心脏重新长起来，还缺一味药，就是人血，而且是心脏里的血……”
等尹正一说完，人们顿时鸦雀无声，这真是一命换一命的办法啊。
一旁的木二乙见多识广，也黯然地点着头，默认了尹正说的方法。
这个时候，黒丫缓缓的醒了过来，缓缓的抬起手来，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把那只被啄空了掌心的几根杂乱的手指，放在卫子陌的手心里，悠悠地发出微弱的气息声：“哥哥……你活过来了啊……这就好了……”
她居然称呼卫子陌为哥哥？
这个黒丫，究竟是谁？
卫子陌轻轻揭开笼罩在黒丫脸上的黑纱，最先看见的是伤疤遍布、已经畸形了的左边脸颊，还有半边脸斜躺在枕头上。
卫子陌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半边脸庞缓缓的捧过来，右边清秀的脸就露在了卫子陌的眼前……
喉咙一热，卫子陌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花瓣一般洒在黒丫的身上。
瘸着一只脚伺候卫子陌，给卫子陌做饭洗衣，端茶递水十年了的黒丫啊……
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卫子陌的黒丫啊……
原来……她就是白伊若！
“若儿……”
卫子陌轻轻地唤着爱人的名字，没有嚎啕大哭，任由泪水不停地冲洗着刚刚喷洒在她脸上的血迹。
白伊若的这半边脸，依然和当年一样，清秀可人，白玉无瑕。
卫子陌弯下身子，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她的唇。
她的嘴唇是完整的，还是当年樱桃小唇。
只是这浑身的伤……
是十年前遭到枪击之后，坠下悬崖造成的。
若儿残疾了，毁容了，十年来一直守着自己的爱人，却不敢摘下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