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等人与针针一一告别之后,天色渐晚,薄暮冥冥,夕阳赤红的光辉之下,几人身影便是被光阴拖曳着没入到身后的昏暗天地当中。
呼吸着那一口久久未曾感受到的新鲜空气,陈川心中感慨万千。
从那东海一路来到此地,历经磨难的他,已然对于这喧嚣尘世多了抹异样的情感。
寻常身居天庭高位,深入浅出,即便来到下界,也不过听命执行捉拿混世妖怪的职务。
如今却是真正来到这有血有肉的人间走上一遭,闻一闻飘**在凡俗的烟火气,倒也不错。
“你接下来是要回天庭了?”
敖天站立在陈川身旁,两人立在山顶一处悬崖峭壁的巨石之上,极目远眺,夕阳的红晕照耀着两人那略带笑意的面庞。
陈川也并未隐瞒,轻轻“嗯”了一声。
敖天长长叹气,欲言又止,那抬起来的手,正想重重拍在陈川的肩膀上面,但还未触碰,却已是停在空中。
“看来你也得走了啊。”
“需要我与你一同前去那天庭么?”
敖天咧嘴一笑,收回来的双臂环抱着交错,他蹬了蹬脚下的石子,那石子便随着巨石顶的弧度而向下滚落。
跌落深渊,不发一声。
敖天那双寻常时候都是带着淡淡鄙夷神色的眼眸,此刻却是流露极为真诚的神情。
或许他想着,如果陈川点头应允他的建议,那么即使前方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只是,事出意料。
陈川坚定摇了摇头,垂目而笑,笑靥点点。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们四海龙王本就因为我,而惹上天庭那边的人,他们不曾追究,想来不过是有着特殊原因,让他们暂时打消了立刻复仇的想法。”
他语气很轻,但却不容敖天反驳。
陈川内心清楚,被卷入这场风暴当中,对于敖天,对于四海,会是怎样的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
更何况,这件事是他的私事,如果有人为了他的私事而甘愿牺牲自己,那他将会无法接受。
见陈川语气果断,敖天竟然也没有继续劝说。
在历经如此事情之后,就连一向桀骜孤高的他,都不得不承认。
陈川实力很强,在完全展露底牌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是其对手。
陈川也很倔,当他下定决心做成功一件事,连那万岁狐王都是无法碍其左右,又何况他?
如此,他最终也只能是无奈苦笑,抱拳道:
“那只能是愿你一路顺风了。”
“有什么危险,记得立刻与我联系,我敖天,不带西海一兵一卒,孑然一身,便可陪你一同将那天庭翻覆。”
陈川只是笑着摇头,并未发一言。
他明白,此行并非那么简单。危险在所难免,但他不能因此退却。
如果真正有那么一个情况,他的生命受到威胁,那即便敖天在场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毕竟,如果当真遇见那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所碰见的敌人,已经拥有足够碾压他的实力。
但他并没有一语道破。
“如何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我也不会找你的。你如果跟我一起慷慨赴死了,你爹怎么办?还有九公主……她怎么办?”
敖天懵然,突然低头沉默,紧紧握住手中白龙长枪。
他最终没有给出一个解释,只是冲着陈川淡淡一笑,便是自顾自走开了。
尽管如此,陈川却已经是知道了结果。
如果他真的在天庭出了什么事情,敖天恐怕会不惜身消道陨的危险,单枪冲破重重阻碍,帮他解围。
陈川与敖天的聊天,便是到此为止。最终,还是陈川一脸笑意目送敖天与九公主两人,乘着一骑凌空白龙,踏夕阳而去,那一道白影便是穿越于云海之间,消失在暮色当中。
陈川目光瞥过,见到仍旧驻留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位,健壮如小山,立于原地,如一座铜墙铁壁。
便是那牛魔王。站在他身边的,便是即将随他一同离开的铁扇公主。
此刻两人,都是打包好行李,背着那一身铁锅瓷碗,准备去未知的远方旅行。
“小兄弟……你觉得,这普天之下,哪里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牛魔王略带羞赧地开口,摸着脑袋,瓮声瓮气道。
陈川略略沉吟,脑中便是掠过自己曾在古籍当中看见的天下地图。
东胜神洲。
西牛贺洲。
北俱芦洲。
南瞻部洲。
“去那极南之地,南瞻部洲如何?”
陈川转身而面向那直射而来的刺眼残阳,眺望远处云雾当中,山头耸立的景象。
他突然是一笑,自顾自大声高叫:
“不错!南瞻部洲,那里是个好地方!”
不知为何,他脑袋里的想法便突然被这个名词所缠绕,如同中了幻术一般,挥之不去。
他就好像预见了什么事情一样,目光穿透远处朦胧景物,似乎将未来都是看了个通透。
“哦?”
那牛魔王也不问为何,看见陈川那魔怔般自信笑容,他心底里便是暗暗记下南瞻部洲这个名字。
既然连强如陈川,都是对南瞻部洲如此上心,可见这个洲中,必定有些不一般的东西。
“那既然如此,老牛我便带着夫人前去兄弟所说的那南瞻部洲了。”
“希望兄弟到时候别坑我才是。”
牛魔王说罢,自己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脑门哈哈大笑。
身后的铁扇公主,抿唇微笑。
不知为何,她对那南瞻部洲,似乎也有一些向往,她的直觉告诉她,去了那个从前从未到达过的地域,新的生活便会就此开始。
就像是一场轮回,轮回尽头,踏入另一方世界,依旧是那般模样,依旧是那般景色,只是流逝的时间,让一个人变了。
目送两人嬉笑之间,踏着那一朵祥云离开,暮色渐沉,落日金灿灿的光芒犹如要让苍茫大地都是熔化。
唰!
九齿神耙在空间当中发出低沉颤音,陈川稍微活动了一下身躯,便是向前踏出那一步。
只一步,天地为之震颤。
身披耀世银甲,将那万斤神兵抗在肩上,陈川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垂下。
看着掌心当中那一道微微发出银芒的龙头印记,陈川呢喃而笑。
“天庭……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