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腻。
吴逸此时也许是在履真宫里被**久了的缘故,他在还没有碰到那道无形气墙时,灵识已经有所感应,这似乎像是一道警戒线,只要自己一动,里面的东西就会有所感应。
这道屏障隐秘之至,甚至是吴逸脚下离他数寸之距时才被发觉。既然设下了屏障,就说明里头的东西并不想被随意侵入,也许是沈敬南或者万镜楼主所设下的东西。
吴逸虽然也有好奇之心,但总不是没事找事的性子,既然有屏障,他也不想因为这个就自找没趣,毕竟大剥山被抓的教训还在。
可正当他转身要走时,不知从何而起的一个念头,就像一道幽幽之声,直接送抵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不进去再看看呢?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吴逸意识惊然发觉这个声音的时候,恍惚之间,一道银毛红脸的邪笑面孔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又是猴子?
“是你在跟我说话?”说实话,吴逸是没想到能又一次见到这只猴子的,自从上次拉开「七变」这张神弓以来,还是第一次。
而且,他注意到,这回这只猴子,是不是又有了一些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这只猴子身边,有一条非常显眼的大红鱼,在虚空之中绕身游**,这场景在他看来相当诡异。
那猴子说话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像是他本人亲口所说一样。
“通天教主那么大本事,都不能看破你的隐身术,现在你在履真宫里修行就这么久,功力早就一日千里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只猴子的火眼里,充满了兴奋的焰光,话语间也似有着莫名的魔力,在不断地**着吴逸。
先前在京城时,吴逸就被纯阳真人提醒过,这猴子是他心中欲念所化,也就是“心猿”的具象化,让自己千万要克制,不要轻动杀念,这样这只猴子就不会失控。
吴逸虽然也觉得这话语有一股莫名的**力,但他还是努力抵挡,笑道:“我说猴子老兄啊,我已经栽过一次了,可不想再被抓到栽跟头一回。”
那猴子却比之前话多了不少,也具有了更多的灵性道:“嘿嘿……这话说得,我就是你,我可曾害过你?那丹霞大圣我若不帮你你哪能赢得?你被若是栽跟头了我也得倒霉,是不是?那里头有好东西,信我没错的。”
这若是别人说话,吴逸听听也就罢了,偏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猴子越说,吴逸反而越觉得有些道理,他回身望见那团白气凝成的巨球,心想,我这隐身术是圣尊师傅教的,现在又在履真宫里练了好几日,要是能穿过这屏障就穿,要是没有,就溜之大吉?
这念头一动,心中在吴逸不知道的角落里,那只与他对话的猴子红脸之上,却浮现了一抹极诡异的冷笑。
吴逸念头一起,再想抛下就难了,他现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经过极短一瞬的心理挣扎后,他决定了。
看一眼,就看一眼。
他飞快瞅了一眼四周廊院,除了长廊亭台,就是瑶花奇石,再无他人。
念动隐身术,吴逸的身形手脚一时俱都隐藏无形,他自从圣尊师傅出关后,一连几日晚上都在履真宫里修行,却还没有真正试过这修行的成果,虽然还没有凝成顶上三花,但他想应该不是毫无进步,正好就在这试试。
他运起隐身术,当即就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碰那道隐蔽得几乎以他的凤目来看也是近乎无形的气墙。
一穿而入。
吴逸立刻运起生平最速查看四周反应,准备随时抽手,但也许是是圣尊师傅教的隐身术在他道行增长后效用更加明显的缘故,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四周没有任何变化,他整个人就都顺利透过了气墙。
这个氤氲白气凝就的巨大气团,处在一堆假山石顶上,离被吴逸穿过的气墙还有足足百丈,尽管隔着这么远,隐身状态下的吴逸凤目所见,还是可以窥见那团白气之运转精纯,殊非一般可比。
虽然比不上通天教主那种强烈到变态的存在感,也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东西,但吴逸可以确定,能聚出这团白气围绕的,绝对修为低不了。
他为了避免发出脚步声,身飘而起,在隐身的状态下悠悠飘近,试图凑的再近些。
这白气流动不停,里头包藏着一团更为凝练的灵光,吴逸离得越近,这个感觉就越明显。
这梨花阁里还有别人吗?说不准。
毕竟这青青世界他不知道的东西可太多了。
等到胆子稍稍大了些凑到十丈之内时,吴逸才从这浓浓白气里看到了里头藏着的真容。
这一眼间,他恍惚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是在他从万寿山出来游历西牛贺洲,初到红绡变化出的颜家庄时,偶然之间所见过的一副画,那画上有一首《无俗念》题词,他初见时就觉得词间所描绘有一股超尘脱俗,不类野间芳碧之意,但也没刻意地去记下来。
现在这一眼瞥见这团白气包藏中的一抹绝影,霎时间就让他想起了那首词中的描述。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
几乎完美符合!
即使吴逸已经见过了红绡,青缨这七姐妹千般万种卓然于世的仙姿绝态,但也仍然被这白气当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所惊异,他的两眼非常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这抹在白气之中凝神盘膝,闭目入定的飘影身上。
仅仅只是看着,他都觉得这个青丝如缎,浑身如被造化妙笔勾勒,笼罩于烟霞之里的仙姿妙影,是他生平以来极其罕见之绝色。
这是哪儿的仙子?梨花阁里还有这等住客吗?
吴逸越是定睛于其中,越是心弦拨**,鬼使神差,就像是一道红鱼儿在心湖里游动翻波,不可阻止地掀起了道道涟漪,这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凑得更近些去,将那里头的妙影一览而尽。
当他的眼睛离那白气之壁之中尺寸之距时。凤目也在这时发挥了作用,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果然是神女之姿!
吴逸脑海中,除了自己师傅风采绝世,无法比对以外,眼前这抹妙影轻纱覆身,定神浮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风姿万般,殊非群芳能比。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穿过白雾触碰,不,应该说在他意识到之时,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了那白雾。
这一碰,自然流转的白雾就霎时间受到了扰乱,那雾中盘膝的神女,也在瞬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是谁?”她看向了吴逸所在之处,惊声道。
原本吴逸抽身欲走,但他听这短促呼声骤起,却蓦然之间怔了一瞬。
这声音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那神女之动却比吴逸所想更快,仅仅只是一分神,吴逸即使有云体风身却也不及她出手之速,隐身状态下他转身飞离的步云履,瞬息之间却像失去了往日威灵,他只觉得脚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钳住了一般,这一钳之下,吴逸纵有气力,竟然横竖也挣脱不得,并且还在以飞快地速度玄气流失。
这是什么玩意???
玄气既乱,术法自解,吴逸的身影显现在了那神女素手中伸出的一道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玉钳之中,果然正好钳住了他那一只步云履,在吴逸身形显现后,步云履也因为功效消失,变回了吴逸原本的布靴。
“吴逸?”那神女骤见吴逸,却是呼吸更急,胸前起伏更甚,她当即运钳,将吴逸拉到了那团白气当中。
这白气内里为清气所聚,极是柔软,胜过最舒适的床榻,但吴逸此刻受制于人,哪里还有心思享受,他衣襟处被一只胜逾冷雪的素手攥紧,摁在了那团清白之气上,神女的那绝色之容,霎时间青丝骤变白发三千丈,晶眸厉光陡闪。
“你为什么能进来!”她尽量压抑着怒声,以极低的声气叱喝道。
吴逸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忽然变白发的神女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现在被那一只紫色钳子钳住了脖颈,真就浑身酥软,万般术法难以施展,甚至身外身也用不出来,这是最离谱的事。
这仙子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仙子姐姐……我一时好奇,根本无意冒犯……”即使如此,吴逸还是强自用仅有的声气鼓着脸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小子无意冒犯!”那神女像是早就见过吴逸似的,她银齿轻咬,呼吸越发急促,“我是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隐身术。”
“胡说八道!你那点隐身术当初瞒不过我,这才短短几个月,怎么会精进如此?”那神女竖起两道白眉骂道。
吴逸这时也察觉出了话中的蹊跷:“等会,你认识我?”
这一身雪纱罩着如笼烟霞的白发神女,在骂出那一句后,脸色也出现了急剧的变化。
她那无瑕之容上,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开始像是瓷器崩裂一般,出现了几道非常细的裂纹。
宛如此人不似血肉所造,却像是玉瓷凝就。
白发神女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呼吸更加急促,急促得就像是一个急病发作的病人,四周的白气也在因她体兆生变而发生紊乱。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半点松放手中那把紫色火钳,吴逸被这火钳所制,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喂……你不要紧吧?”吴逸见她这样,虽然受制于人,不该生出不忍之心,但眼前之人恍惚如琉璃将碎,这让他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神女看着自己另一只手,那手背上渐渐裂纹更显,她恨恨地看着吴逸。
“都是你这小子,害得我今日未竟全功,竟然危害至此!”
尽管声气是极狠,但吴逸此刻却莫名地感觉不到对方眼神里有取他性命的恨意,反而更像是一种……
纠结?
神女此刻轻咬着绛色渐失的薄唇,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复神情,像是决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她手中火钳不放,冷眸一转,对着吴逸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你敢向她们透露半个字,我一定会宰了你!”
“她们?”吴逸更是懵逼了,谁跟谁啊?
神女稍加运腕,那燃烧着紫色焰光的火钳骤然就将吴逸的身子拉近,吴逸的双眼霎时间离斯人前所未有的近,他眼中仿若映照星河。
然后吴逸就听到了,这神女口中的一句晴天霹雳。
“用你的这双眼睛看好,记住了,我就是不老婆婆,如果你还有命在的话。”
轰!
这句话对吴逸的冲击力,不亚于通天教主现世之时妖气弥天之景。
以至于他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那突然凑上来的干涩唇瓣。
……
白气氤氲,悠悠运转。
这一幕,彻底地映照在了某一面镜子当中。
“主人,该救这人出来吗?”总管事沈敬南一副谦卑之姿立在楼台的门槛之外。
万镜楼主华服金面,冷冷俯瞰着那镜子中的情景,银丝缠就的细长手指,轻轻扣着金龙椅扶手。
“再等等吧,这些日子不见,这小子道行又增长了许多,若他真是万古真阳剥之不尽,凭区区一个不老婆婆,也没办法完全夺走他的真阳,不过只得一些便宜罢了……如果他真阳未成,元阳已失,我会送他们两个上路,不,应该说是湮灭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