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穆天洪听到此事后,也不禁抚须长笑,他朝随同小吏一起来的吴逸拱手表示歉意:“是本将军考虑不周,未曾详查,这户籍财物抄没的事,本来是知府之事,如今知府还未上任,要我暂领其职,我一时不适这才疏忽了。要不,本将军再赏小兄台一笔置办费用,以作补偿?”
事已至此,吴逸也没别的话好说。
这一袋子的白银,吴逸拿在手中,明显的感觉到了与自己身上那点钱相比较的分量。
差不多该有一百两了。
告别了将军府,吴逸这回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这个刚刚得到的新住所,富贵山庄。
这里说是山庄,但其实是落座于城西繁华地带一侧的大宅邸,前后十几间屋子,门庭院落分明,全都是空阔平地,这宝象府本来也不是建在山上的城池,一间宅邸,居然叫山庄这种名字,这就很灵性。
不过吴逸也没有太纠结这点,他此刻站在门前,望着悬在梁上的匾额和门前两侧光秃秃的梁柱。
先安置什么好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吴逸接下来的几天。
富贵山庄虽大,却从字面意思上完全诠释了“家徒四壁”这四个字,除了后寝屋一张大床,再找不到一件能被搬动的东西。
屋子一空,吴逸反而开始烦恼起第一时间该买什么了。
如果说是前世,哪怕古今不同,按着日常衣食住行需求,吴逸肯定早就买了一堆常用的衣物用具,先解决日常用度。
可现在不知不觉间,吴逸自练习真诀以来,浑身筋骨皮肉无时不刻都在被玄气滋养,虽然还未脱凡体,但对比常人,也已经脱胎换骨,浑身纯然,杂质渐去,别说汗也不流几滴,就连不久前因为大战而染尘的衣服,也因为修为增进而开始随周身玄气运转而褪去污垢尘屑。
除了还用吃东西以外,可以说大部分正常人都需要的排除杂质等等生理活动,到他这儿已经不怎么需要了。
再加上自己目前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吴逸想来想去,逛遍了城西附近的木匠店,陶瓷店,也没挑出顺眼的家具,最终兜兜转转,回到家门,还是只剩一张大床。
吴逸叉着腰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吧,反正也不急。”
而这几日间,宝象府奎牛之乱告解,将军穆天洪在全城颁布了公文,大致叙述了此乱平息的前因后果。
出于安定人心,公文隐去了祸首青萍上仙想要唤醒奎牛的动机,将几天前那场将军府上的大动静归结为青萍上仙一人施法作乱,攻击官军,蛊惑全城。最终,在官军上下一心之下,天兵显圣护佑,将妖魔降伏。
最后这一点,在吴逸的要求下,将军穆天洪在公文上没提到半点他的事迹,将几乎所有功劳,都推给了下凡的神将显灵。
吴逸这么提的动机也很简单,他还不想太招摇。
于是公文张贴全城,宝象府百姓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烧香的烧香,拜佛的拜佛。此前被移到地面上的一干昏迷囚犯,也尽都被关押回了地牢。
尽管妖书案的相关一干道士都还关着,但此前全城对道士严加防范,不许进出的律令,已经开始逐步解除。
最先察觉到这一系列措施带来的变化的,当然还是吴逸。
某一日,吴逸从空****屋里大**惊坐而起,他是被体内莫名传来的一阵鼓**惊醒的。
观视体内,吴逸发现,原本遍布四肢百骸,全身脉络的不知多少道气丝,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就变成了充溢全身的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
一股偏红,一股偏蓝;
一股气流显清,形质似有或无,一股气流凝浊,浑若**流动;
但这两股不同的气,却又向体内中心胸腹一点,不断交织着,旋转着,源源不绝地汇入其中。
就像……一个不停流转的旋涡。
“这是……”’
吴逸颇有些意外,这种玄气流动的方式,他上一次看见,是在宝象府将军穆天洪的体内。
而这,毫无疑问,就是存神境大成后,迈入的下一个境地。
龙虎境。
炼出两股截然不同的玄纯之气,犹如水火交织,龙虎并立,需要时刻保持两者调和,令水火相济,而不是互相冲突,甚至失衡。如此,才能施展降妖伏魔的道术,是为龙虎境。
吴逸这几天除了闲逛和吃就是睡觉,对能达到龙虎境这点,还是有些意外的。
直到看到了窗外飘来的几丝淡淡白气,飘入了自己体内,他才恍然大悟。
是降伏奎牛和青萍上仙带来的功行,进一步增长了修为。
这几天全城百姓家家户户焚香祭拜,一片欢庆之下,日积月累下来,虽然大部分不是拜的自己,但仍有一小部分,到了吴逸这儿。
一如上次在阳城,帮助大树解除阎王草之祸时那样。
这下搞得吴逸睡意全无,他走出空**的屋子,瞧着远处天空。
“天气不错,要不,接着逛逛?”
另外同样敏锐察觉到这股繁华景象变化的,却是城内建阳书坊的一个书商。
他叫余象斗。
余象斗是个落魄举子,屡试不第,文不成武不就,年过四十,又没有一技随身,就干脆变卖祖产,开了一家书坊,雇专人印书,卖书。
东秦建国几十年来大兴文教,即使是南疆一带的偏远之地,百姓粗粗识文断字的也并不在少数,爱看各色杂书的自然也不少。
他久住城里,卖的都是武将诗话,才子佳人,偶有鬼怪志异,但城里百姓几乎都没经过妖鬼作乱,反而对此类事情兴致缺缺,不怎么畅销。
如今,他从几日前颁布的官府公告里看到了一丝生机。
这是宝象府多年难得一遇的妖怪作祟案!而且公文上说,还引得奎星下界,镇杀奎牛妖魔,这才令宝象府免除一场大难。
这不是正好吗?
他经营书坊多年的直觉,告诉了他,如果这时候在这案子上添一番锦绣文章,集成故事,一定能卖出不少。
几乎是公文贴出过了几个时辰的当日下午,余象斗就赶忙快步地,来到了城东的建阳书坊。
“叶秀才!”
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步伐,越过书坊中间几处庭院,走到了一处阴凉地方的偏厢房当中,急敲着门。
厢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来:“掌柜的?”
余象斗推门而入,拉着开门的人一同坐下,满脸兴奋地道:“叶秀才,这回可就全靠你了!”
“何事?”被叫叶秀才的年轻书生还犹自抹着眼角,打着呵欠,睡意未消。
余象斗忙道:“你可曾知道今早贴出的公文?”
“知道啊。”
“你说,咱们要是以这宝象府的案子,写一出话本,这城里市井百姓多半爱看,到时在卖给各路戏班子搭台上演,让城里大家写个唱曲儿,一定能大赚一笔。”
叶秀才听到“大赚一笔”这个字眼,也显得意动,但又疑问着道:“可,我们又非官府中人,律法又严令不许商人窥探官府情报,不知道案情怎么写故事?”
余象斗胸有成竹,拈着一缕灰须笑道:“此言差矣,叶秀才,这案子如何姑且不提,但公文上所说的奎星下界,降服妖魔,总不会作假,咱们卖文章的,不就是做的锦上添花的功夫吗?老百姓看话本只看个热闹,他们又何曾理会真假呢?”
叶秀才在他一番滔滔不绝的利诱之下,终于答应了,为宝象府一案撰写话本。
官府贴出公文后当日晚上,叶秀才,就已经着手开始写书,余象斗同一日吩咐店内,时刻准备刊印新书稿。
公文贴出的几日后。
这一天,吴逸照例出来闲逛,顺便给富贵山庄物色新家具。
他此时因为家中什么摆放行李的东西都没有,从阳城来时带的包裹行李,被他拆分了出来。衣服等东西垫在了家中枕下,而银两之类相对贵重的,则被他踹在了怀里,随身带着。
虽然银两不如兵刃法宝贵重,但对于现在的吴逸来说,都是应该随身携带以防不测的。
毕竟,自己这个富贵山庄虽然啥都没有,但同时也等于防御形同虚设,连个看家护门的都没有,一旦有什么东西放在里头,说不准可是真的会被人趁虚而入的。
一如前几日,吴逸还是没逛出个所以然来。
瞧着午时将至,吴逸也打算找个酒楼吃一顿再回去。
结果刚过路口,他就看见,大群乌泱泱的人围成一团,聚在一家赌坊正门口。
“我赌这儿!”
“那我赌另一边儿!”
“我也赌这儿……”
赌钱都赌到门口来了?
吴逸斜眼瞧了一眼那群围在一团乱叫的各色人等,如此想道。
他对赌博没啥兴趣,本来吹着口哨,就要从旁直直走过,不予理会。
“嘿嘿!我赢了!给钱给钱……”
一声娇嫩爽利的女声自那一大群人里头响起,吴逸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轻一皱。
令他停下的并不是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声音,他听力过人,在旁边那嘈乱的动静中捕捉到了一瞬异常的声音。
说是异常,也不尽然。
更准确的说,是一瞬自已经迷糊的遥遥记忆而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