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苓还留在那间冰冷的地窖里,冲着自己那面色苍白的身体发愣。
刚才发生的事情恍如隔世,只记得抹不干的眼泪和心如刀绞般的痛感。
突然发笑,笑自己这前几个月太傻太天真。
她起身,掀开了冰匣子的盖子,里面的人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躺在里面,那么安谧,似乎能见到眼角上还没滴完的泪。
从原来的甄苓身上翻出了之前江习风送她的风铃,那银质的铃铛此时黯然失色。
又翻出来那封京书,造成自己这个惨状的京书。
可是自己真正要找的一直没有找到。
自己的佩剑不见了。
生前,临霜可是一直都不离手的,怎么今日没了?大概是遗留在住处了吧。
罢了 回去一趟孟盼丹应该说不出来什么。
走出了幽暗的地窖。
沐浴着阳光,感受到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畅快。
她重生了!
感觉之前阴冷的空气快要将自己溺死了,这一出来便如见天日,有一种从阴间又回到了人世的感觉。
奇怪了,自己印象中,依稀记得澹台掌门好像就在这的,可是人呢?
可是转念一想,见不到也挺好,不然怎么解释自己捅出来的针大哥篓子啊?
当她走过一面铜镜前时,里面出现的人将自己吓了一跳,冷不丁还适应不了突然变成例外一个人。
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像是叫宣紫苑是吧?还是因为跳崖被救了。
怎么这名字如此耳熟?
突然想起前一阵宣府跳崖的那个二小姐,该不会就是自己身体的原主吧?
那这下事情可就不大妙了,因为宣府这个时间肯定派人满世界地去找她。
那自己在这京城里的行动岂不是很不方便?
而且……宣府的二小姐,想必应该是没练过武功,那自己空有一身剑法有什么用?这人的身板软绵绵的,不经折腾也不经打。
更是麻烦。
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简直不要太绝望。
眼下还是先去拿回自己要的东西,有了防身之物才能提如何在江湖中混。
地窖里
虞惜瑶被甄苓踹了那一脚后,重重甩在地窖的地上,等到再醒来之时,已经过了午时。
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日光在眼中形成的光晕,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走出了驿站,外面的阳光刺得自己睁不开眼,定睛一看,太阳早就过了正午所在的地方,悬在西边的空中,慢慢向下移动。
忽然想起自己闭上眼前一刻,自己妹妹在眼前逃走。
对啊,自己不是在天祭么,这怎么……
完蛋,甄苓怕不是跑了?
好巧不巧,一只鸽子乘风而落,羽翼掀起气流的清脆声音在显得尤为动耳。
顺势解下足环,熟练地拆开信件,上面写道:
甄苓已死。
是白掌门的字迹。
甄苓死了。
自己一直的眼中钉就这么没了,这突如其来的畅快有些不适应。
就在自己闭眼的前一秒,她在在自己眼前蹦跶,叫自己死心的那些话,令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这贱人竟然下一秒就死了?
试问还有比这更加畅快对我事吗?
终于不用再忍受别人在自己眼前被江习风宠着了。
她一笑,那笑是有些意外的。
再掐诀,能略微感觉到有那么几点霜花从掌心泛出。
这便意味着天祭成功了?
快哉,美哉。
江尹两人
后院里,尹决明坐在石凳上,拭干净了九尾上的血迹,在院子里还在用一块布在反复擦拭着那泛光的刀刃。
他长叹一口气,宣泄着这一段不安稳分时日终于落下帷幕。
而江习风,他的剑刃上没有一丝血迹,整个过程中他对于甄苓都没有下手太狠,能把她逼到角落里就好。
薄暮冥冥,掩不住夕阳余晖。
不知是残阳笼罩在他脸上的原因,江习风的眼神格外空洞。
他几次闭合,想要把目光聚焦在近处,可是试了多次之后,两眼依旧放空。
尹决明能看出来他这个神奇异常地反常。
他试探性地问道:“江习风?晚上出去喝一杯啊?”
“我没事。”
江习风的眼神依旧没能聚焦在尹决明身上,最后他选择了躲避。
尹决明望着他,欲言又止。
江习风能看出尹决明想要上来劝慰些什么,匆匆瞟了一眼,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最后留给尹决明一句:“我没事。”
好像在告诉他不要来找自己。
江习风独自一人又来到了上回到的步行街上。
还是顺着上回的脚步,再次看到了那个卖首饰的小摊。
突然想起自己送给甄苓的那个小风铃,之前就系在最边上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了新的东西。
那对风铃的其中一个,现在就在自己手里。
好像有时光沿着他的眸子滑落,静谧了岁月,比琴瑟悠扬。
这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身影再次被加重,彻底挥不去了。
他好像想到自己要去哪里了。
就是那儿。
甄苓回到了院子。
没想到,今早离开这里,再回到这个满是回忆的院子里,竟然是顶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样子。
轻悄悄推开那件熟悉的房门,窗户上是桃花的纹路,里面的陈设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自己离开的样子。
那些收拾好的行李都在门口整齐地摆放好,就等它们的主人回来,拎起来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再也等不到了。
物是人非。
床头上的血迹还斑斑,干涸的血色十分扎眼。
梳妆台上还放着自己平时里喜爱的几只簪子,上面布满时光的轨迹。
铜镜里出现在再也不是原来那张雪域玲珑的脸,相比于甄苓,宣紫苑反倒有一股子骄纵劲,眉眼中便傲人三分。
冷不丁看不懂眸子里的那片霜花,看着这张傲气十足的脸,不像人间仙女,更没有那种大家小姐的矜持,反倒是长足了江湖上那种对于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的厌世。
看着铜镜里这张脸,甄苓能隐约想起旧主生前所做的。
那只傲雪寒梅,任由腊月的风雪摧残,最后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因为这种长相,在官府里可不吃香。
扫了一眼桌面上,并没有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临霜。
奇怪了,那会去哪里?
怕不是让温缎夏随身带着了?
“你重生的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世上除了掌门和绯画,不得再有人知道你重生的事。”
甄苓惊愕,不知道孟盼丹何时出现在身后,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人。
想起自己不争气的样子,更不知如何面对一直苦心积虑力保自己的孟盼丹了。
却见那副冰块脸,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永远是那种嫌弃又参杂着无奈。
“徒儿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句徒儿叫得还是否恰当。
“你回来做什么?”
“徒儿的佩剑不知落在了何处,想着会不会是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落在了这里,所以就来看看。”
孟盼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眼见四下空****,估计临霜更不会在这里了。
这天地茫茫可到哪里去找才好?
江习风找到了一颗树。
那棵树在城东的园子里,他还记得那晚,烟花绚烂,却也不及她那笑靥如花。
那双摇落星辰的眸子莞尔一笑,便绘就皓月千里,山河万丈。
那晚天边星眠万丈,却不及她眸子里的半分璀璨。
那位伊人红妆,许下过三生誓言,可如今却立于奈何桥上。
他跳到了那个枝丫上,那个自己被她紧紧抱住的地方。
想起那时她脸上的慌张,嘴角不由得再次上扬。
都是回忆了。
这个长达一年的京书,叫江习风有些忘了劳命奔波的日子是什么感觉。
突然没了她那张生得精致的脸,届时还有些不适应。
动心吗?
脑子里突然冒出尹决明问了自己不止一遍的问题。
转念之,他再次轻轻一撇嘴。
怎么可能……自己身经百战,遇到的美女不说如云也不少,怎么可能栽在一个区区甄苓的身上?那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今日来这里,也全当是跟她告别,从今以后她走她的鬼门关,他走他的人间路了。
那轻蔑一笑,更像是嘲笑刚才的自己,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想着,他摇了摇头,甩开了杂七杂八的念想,跳了下去。
今晚痛快喝一场,她便是个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