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苓没有跟娜扎回去,一转身她便不见了踪影。
翌日
甄苓回到了京城跟江习风约好了地点,去拿那玉佩谈条件。
还是那间茶楼。
等她到的时候江习风手里的那碗茶已经将近温凉。
“少侠原来也是祁月派的人?”
现在再听到江习风的声音,难免还是会心动。
甄苓与他之间只隔着一张宣紫苑的脸,心虚的很。
“公子还是在意一下怎么才能把佩拿回去吧。”
江习风邪魅一笑,微微侧头,亮出了手里的红玉扳指。
“我不要。”
这回答着实出乎意料。
“小女素来爱收藏各路名剑,如今还差一把软剑就凑上六把,不知公子手里可否有合适之物?”
她指的正是临霜。
可江习风只是抬头,一副十分为难的养足,挪手碰到了放在一边的茶碗。
“软剑……在下手里还真的没有,就更不要提名剑了。”
甄苓上前,坐在了他对座,可迟迟不敢与他对视。
“听说前几日临霜出世,就在公子一直长住的京城,不知道可曾听过?”
他抿了抿嘴,早料到对方的目标正是临霜。
“不曾。”
彼时,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风平浪静。
“那我若是以那柄名剑为码,跟公子换这佩如何?”
这一语好像戳中了江习风的怒火,只见他眼神中竖起敌意来。
若不是在这茶楼里,旁边人多眼杂,估计江习风就抄家伙开打了。
此时他还笑的儒雅。
“江某不才,实在无能为力,不知少侠可否换一物?”
甄苓起身要走。
“恐怕不能遂了公子的意了。”
只听身后江习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碗一下。
“好,只是,给我些时日。”
这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了几分沙哑。
甄苓也没有多说,以无言表默许,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剩的江习风一人对着她的背影,伴得早风凉。
是怒是嗔,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的人,不只江习风一个,还有坐在楼上的虞惜瑶。
她那个眼神好像回到了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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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习风回去后
将上午这些与尹决明诉说了个明明白白。
“临霜?”
此时江习风还是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相比,尹决明不解一笑。
“我昨天发现她之前好像就是用软剑的,应该刚换长剑没几个月,一急的时候,打出来的都是若水剑法。”
提到若水剑法,不得不又想起甄苓来。
听见江习风又是叹了一口气,看向手边的临霜,眼底有些迷茫。
迷茫之余还是满满的思念。
“要不……你就给了她得了,正好也借这个机会把她给忘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啊。”
尹决明只是试探着这么一说,谁成想江习风的态度之强硬令他没有想到。
“不行。”
好家伙,从他步入江湖这些年,那有过哪一件事就是一口咬死不能变得?
他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棱角,更不用提磨了这么些年,不圆的都磨圆了,更别提这本来就挺圆的。
能让他这么反应激烈的事还是头一个。
尹决明此时有人只能笑的退让些,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心结。
“好好好,你这结你慢慢开,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解铃还须系铃人。”
两人都笑了。
“我可没那本事让她借尸还魂。”
江习风轻轻怼了他肩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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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苓现在白天不宜回到宣府,索性就在外面瞎转悠。
幸好前一年的京书的赏钱够自己撑个好几年。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
隐约记得前面有个饭馆收跑堂的。
她按照记忆摸索到了牌匾下,向馆子里望去,定睛一看。
这老板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娜扎。
缘分未尽啊。
这会子到了饭点,可把她和一个小伙计累坏了,忙得是前打后脑勺。
两人忙着上菜掌勺,也顾不上甄苓一旁杵了半天。
等到刚出锅一道菜,喊跑堂小伙计去上菜的时候,发现接过盘子的那双手芊芊细指,比那小伙计的白净不少。
这才引得迪力娜扎抬头一看。
“哟,我还以为你早跑了呢。”
甄苓赔笑道:“哪能啊……”
“扳指拿到了吗?”
这面的娜扎也没什么好气,可见昨晚肯定没少生气。
“他们不给……可能是祁月派的人都比较财大气粗。”
娜扎脸上的神色可不怎么相信。
“那佩可是一人独一块的。”
甄苓一惊,整个人直接傻掉,心想到:好歹我也是跟他混了一年多,竟然都不知道他的佩是独一无二的。
“你……之前认识那位公子吧?”
甄苓连忙摇头,可此时她除了摇头也说不出什么来。
虽然娜扎还是不怎么相信,但是一个端盘子的,也用不着打听那么细致。
“罢了,我们这还缺一个,正好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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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侯府里
陆离从个大家手里淘来了一副画作,是幅百鸟朝凤图。
这会儿正在找个合适的地方挂上。
司霖压着脚步声走了进来。
“侯爷。”
陆离没有多回头,目光全集中在画作上。
“怎么了?”
“徐啸天死了。”
他的眼神变化上好似有人扔了一块石头扔进了波平如镜的湖面中,激起涟漪一片。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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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甄苓在馆子里跟着娜扎忙活了一下午。
宣紫苑这具身体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这才一下午就已经腰酸背痛。
果然是大家的小姐,金枝玉叶。
等到馆子里最后一桌客人走干净,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晚风一吹还有那么点冷。
算了,这夜路在以前也没少走,就不矫情了。
倒是感觉脊髓一凉,感觉身后有人。
未等看清,就已觉出寒芒。
看来,来者不善。
再定睛一看,不说别的,单单看见她身上披着一层薄纱,甄苓心中就已经有了人选。
更何况,她还长着一张格外熟悉的脸。
虞惜瑶。
无论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那尴尬的配色。
甄苓脑袋都没转个,大约就知道这次她又是因为什么来找的自己。
一半是因为今天她跟江习风见面了,一半是因为那天让她输得太难看了。
甄苓一看到她,心中就窜起几张怒焰,更不要提她这一副来要账的表情了。
“不知道,这位少侠找我有何贵干?”
说着,她的手就找上了配剑的剑柄。
“要么从京城滚出去,要么从京城死出去。”
剑脊镀月芒,斩星霜。
甄苓一笑,那笑意看起来谦逊,实则概揽了对虞惜瑶的轻蔑。
“不知是在下何处触怒了少侠,引得如此杀身之祸?”
甄苓倒是坦然,反倒将虞惜瑶的气急败坏显得更加慌张。
“前几日你们二打一我先且不说,不知阁下知不知道,乱沾花惹草,可在这京城混不长。”
沾花惹草?甄苓暗暗一笑。
她没有作答,是想看着虞惜瑶还能说出来什么冠冕堂皇的词句。
“你是哪一派的?竟不知这京城里的规矩?”
这句话引得甄苓直发笑,规矩何时是她定下的了?
“无门派。”
看着她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甄苓还想陪她玩一玩。
这个明明自知打不过她的人,除了耍些嘴皮,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无派别也敢这么跟我作对?”
要是可以,她现在真的想上去把虞惜瑶揍一顿。
心想:这怕不是在家当大小姐当惯了,出来也能如此蛮横无理。
要不是有个祁月派在她身后撑腰,今儿个谁从京城死出去还不一定呢。
看来自打自己死后,虞惜瑶在祁月派里越发的风生水起了。
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到处招摇。
见甄苓迟迟没做声,虞惜瑶感觉也是咄咄逼人到了尽头,不好再往下说些什么,索性直接拔了剑。
见此,甄苓早有准备,转身张弩,接下她头几招。
正好她也想知道,在没有娜扎的情况下,究竟能不能敌得过虞惜瑶,看看那传说到底灵没灵验。
就在刚刚的几招里,甄苓能感觉出虞惜瑶的打法有些变化,其中最大的,还是过招时一直掐着诀。
她原本的真身可用不着一直掐诀。
看来,自从自己的肉体被冰封,她也从自己这儿获得到了一点。
再看向自己的剑身,不难发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霜。
只不过用手轻轻一捻就化了,远不及自己当时的功力。
好家伙,传说里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没想到就是有个两个真身。
那便不足为惧了。
只见甄苓横斩数劈,她那弦月的真身已经磨合得差不多。
掐诀时,剑刃便长出一段,那一段就镀上半透明的月光。
原本就干净利落的招式,如今有了这个真身的加持,更让虞惜瑶对付不过来。
可是,如今这局面,也容不得她再输第二次了。
第一回合下来,虞惜瑶眼中的愤恨不平之意更强了。
甄苓瞥了一下远处。
竟还发现了一个人。
她会心一笑,心想道:我说你怎么敢跟我叫板呢……
还没到她两人喘匀几口气,虞惜瑶就又拉开架势。
终于,甄苓露出一个破绽,虞惜瑶便像抓住了狐狸尾巴一样,一招下去,叫甄苓也只能后退一步。
这一后退不要紧,她怀里揣着的那个小风铃掉了出来。
银色的表面润上一层月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格外夺目。
“当啷——”
清脆的一声,它掉在了地上。
甄苓以掩耳不及雷之迅的速度将那枚小风铃拾了起来,再揣进怀里。
虞惜瑶也只能见好就收,趁着现在没能分成胜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转身先溜了。
不过她这一跑倒是让甄苓有些意外。
“打不赢不是还带了外援么?跑什么?怕我失手取你性命是吗?”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又看向了刚才远处的那个人。
没想到那个人还站在阁楼的房顶上。
背着月光她也看不清是谁,只觉得那抹身影有那么些眼熟。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绝对不是江习风。
那此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再不济也有可能是个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嘛。
收了剑,往宣府那面摸去。
却发现这路竟然越走越亮。
最后,到了长安街上,甄苓甚至都有些怀疑现在究竟是不是半夜三更。
街上怎么到处都被点缀上了花灯?
抬眼望去,那太夜湖里的更甚,照的一片是灯火通明。
忽然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不正是千灯会么?
四下仔细打听了几个人后,才晓得,原来明日就是千灯会了。
这不得不想起去年的千灯会。
跟虞惜瑶抹了好几把眼泪,也不知道对方的那些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如今想想,值得自己嘲笑的事又多了一件。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概括自己去年一整年,那估计除了傻,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