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巫本是昆仑之中负责炼药的十位神巫,他们一共十人,分别是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他们神力一般,但极擅炼药,是昆仑最厉害的医者。但凡有伤病,昆仑各族都愿意找他们,但一般神力深厚者不太看重他们,因为大荒毕竟还是以神力论输赢的地方。
大青唤他们来时,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蔫头耷脑的,并不十分情愿,听说是有什么药炼到紧要处,须臾都离不得人,还是看在大青的面子上才来了四人。
只见那四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仿佛蔓草藤萝编成的衣服,浑身上下烟熏火燎的,男女都辨不太出来,来的路上还一路絮絮叨叨,似在争论什么。
“依我说,就应该以文鳐鱼入药,治疗其癫狂之症。”其中一个说道。
“你才有癫狂之症呢,那孩子明显是相思成疾,应该以蘋草入药,解其烦忧。”另一个不客气地反驳。
“胡说八道,明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还说不是癫狂之症?”之前那个又道。
“明明神志尚存,怎可妄下定论?”另一个也急了,大声说道。
“诸位,”大青出声打断他们的争吵,“诸位的争论可以回去后再继续,请先顾眼前。”
见大青神色凝重,几人才停了争吵,一起朝大青身边的小瑶看去。只见少女盘腿端坐,周身环绕赤红光晕,那光晕宏大,似能包容天地万物,本应运行无碍,此时见到却时有阻塞。只见那赤光时而暴涨,时而紧缩,甚至往外溢出,已有不受控制之感。再看光晕之中的少女,身后的雪豹之像时隐时现。它暴躁地咆哮,双目赤红,好像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那几人一见小瑶此种模样,立时忘了刚才的争吵,都跑到她近前,围着绕上好几圈,然后又是摸胡子又是挠头发,低头各自喃喃。大青也不出声,等待结果。
那四人又一齐沉吟片刻,为首一人迟疑地来到大青面前,拱手问道:“敢问青族长,这位姑娘可是豹族?”
“不错。”大青回答。
几人又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又接着说道:“可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力,当真令人惊骇。我等行医多年,此等神力我等见所未见,不知豹族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那老头手里捻着胡须,一脸惊叹。
大青看了闭目的小瑶一眼,此时她正全力控制神力,五感皆闭,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大青回头对那几人说道:“你们不识也不奇怪,她身上的神力是烛龙大神亲授。这是烛龙刚认下的妹妹,自然神力非凡。”
“烛……烛龙大神?!”那几人立时当场愣住,显然谁都没有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传说中的烛龙神力,还是在一个普通豹族少女身上出现的。
愣神之后,那几人又激动起来。又一人上前道:“不知青族长可否告知其中原委,我等实在是好奇。”说完,几人目光殷切地看着大青,等着他开口。
可惜大青不可能告诉他们原因。他看了几人一眼,答道:“实在是抱歉,其中原委我不便告知。诸位只要知道这是烛龙大神的妹妹,她身上所负之力正是烛龙神力即可。”
几人一听顿感失望,犹豫了片刻,又一人上前对大青道:“这姑娘此等状况,是因为自身根基薄弱,承受不了烛龙大神的神力,不能将其吸纳为自身力量所致。”他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等对青族长的歌声亦十分推崇,以青族长的歌声之能都不能为之疏导,故青族长这才找上了我等吧。”
“几位神巫慧眼,”大青听他说完,眼前一亮,“确是如此,我用尽全力也只能暂时帮她将神力控制,只要一个不慎,神力就有可能将她的经脉冲爆,实在是棘手。不知几位可有办法?”
听到大青这样说,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这等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即刻停止—— 烛龙大神的神力非同凡响,不是任何一族之人可以直接承受的。何况是这,恕我直言,这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大青听完暗叹一声,心里隐隐知道就是这个结果。这个结果对他而言不可谓不好,这是正大光明地拒绝烛龙的理由,也可为小瑶免去日后强加于她的命运。
可是……
他又看了光晕中的少女一眼,只见她紧闭双目,冷汗涔涔,面色由之前的红润变成惨白,甚至隐带青紫,却一刻不停地只管运气修炼,一副牙根咬断也不放弃的模样。
他就知道会如此。
大青转过身来,朝那四人一拱手:“大青请求各位施以援手。”
那四人吓了一跳,慌忙摆手,连连说着不敢。但看到大青神情恳切,于是又皱起眉头各自思索。
半晌,其中一人犹犹豫豫地开口:“她这经脉是天生的,根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如今想要短日之间见效,除非……除非借助外力……”
“巫罗!”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忽被另外一人厉声打断。
那人见大青马上看向他,忙又行了一礼说道:“他是随口乱说的,这小姑娘的情况我等需要回去后仔细与众人商量,不能贸然决定。所以请大青族长再等我们几日,我等商量好了定会再来。”说完,他又施了一礼,拉着刚才那人与其他两人一起快速离去。
大青明知刚才那人还有话,但见他们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勉强,相信他们会再来。
果然,几日后,巫医十人一齐到访。这次再来,便与上次不同。但见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须发皆白,进来先施一礼:“青族长,我等巫医十人冒昧来访,在下巫咸。”
大青回了一礼。后面九人又一一与大青见礼。大青虽然对这十人早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所有人。他们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看起来都已不再年轻,颇有老态。显然这位巫咸正是他们的首领。
“我等小技本不足挂齿,但青族长既然相请,我们必然会竭尽全力,请青族长放心。”等每个人都盘腿坐下,巫咸又开口道。
说着巫咸又转向还在山洞一角闭目修炼的小瑶:“小瑶姑娘的情况我等已清楚,此次前来是与青族长商量,看能否把小瑶姑娘移至我等的所居疗伤。”
大青面露疑问:“为何?”
“因为我等所在之山可说是昆仑的宝山——登葆山,只有此山中之物才有可能医治这位姑娘。”巫咸正色道。
“哦?”大青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果真如此的话,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巫咸微微一笑,说道:“这正是我们此次十人齐至的原因,希望青族长相信我们的诚意。相信青族长也知道,我巫医一族神力低微,在昆仑能有一点薄名,靠的正是药草之力,而整个昆仑最好的入药之物皆在我登葆山中,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倚仗。但我们空有宝山没有守护之能,这才设法掩盖一二,使其隐蔽于人前,让青族长见笑了。”
大青点头,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大青冒昧,如此隐蔽之事,诸位又为何要专程前来告知我呢?”
“因为我们需要烛龙之力。”此次,竟是十人一齐开口。
“为何?”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是小瑶已经醒了。
大青一看小瑶醒了,连忙过去扶住她。小瑶收回神力,脸色看着还是苍白,她缓过一口气,看向十巫,再次发问:“诸位为何需要烛龙之力?”
这次是十人之中看起来最年长者开口了,此人须发皆白,自称巫彭。
“小瑶姑娘年少,可能不知我巫医一族,连青族长也只是耳闻,这并不奇怪。”那人声音喑哑,有气无力,“大荒弱肉强食,神力强大者得天独厚,寿命自然长。但对我等神力低微者而言,想要在这天地间长存,却要想尽办法。”
“对我们巫医一族而言,这办法自然落在了药草上。所以我们在很早以前就试图用外物炼药来延长寿数。所幸我们守着宝山,有无数珍宝可供取用。”
“我们试验了无数次,终于找齐了药材,炼制了丹药,本以为定能有所成效,可你看我这副样子。”说着,巫彭缓缓起身来到众人中间,向外挥手施力,却见洞外树摇枝动,片刻后静止,就这样这位老者还咳嗽了几声,确实是神力衰微,时日无多了。
“虽然每个人都有魂灵俱灭的那一天,但我等身为医者,又守着宝山,就这样无奈地走向衰微,总归心有不甘。”那首领巫咸又接着道,“于是我们又走遍宝山,遍寻药材,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说着,他特意停顿,而后看向小瑶,“那就是,因为缺少强大神力的催化,无法发挥药材的最大效用,所以我等至今都未成功。”
“可是,这与小瑶的病又有何关系?”小瑶还没有开口,大青先问道。
巫咸见小瑶不为所动,于是又转过身来对大青道:“青族长说得是,这本是我族之事,不该求助他人。但是,机缘巧合,青族长,你让我们认识了小瑶姑娘。”
见到大青眉头微皱,巫咸微微一笑:“青族长不必多心,我等既是医者,医治各种病症正是兴趣所在,也是我等的生存之道。就如之前所说,我们一定会尽心医治小瑶姑娘,也确实希望小瑶姑娘移步登葆山,我们就近取药研究药方,才好下手医治。同时,等姑娘身体恢复,也希望能施以援手,用烛龙之力解决我等的难题。不知可否?”说完,巫咸微微躬身又是一礼。
大青左思右想一时难以决断,不知道十巫到底能否解决小瑶的问题,但既然他们有求于小瑶,总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现在小瑶的修炼已至紧要关头,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姑且一试。且十巫神力低微,绝对敌不过现在的小瑶,大青又觉得不会有太大危险。可是,他们又要借助小瑶的烛龙之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大青犹豫之时,小瑶却道:“好,我就去一次登葆山。”
听小瑶这样说,大青暗叹一声,也打算答应,不管怎样,有自己在她身边,总能护得她周全。就在大青准备答应之时,那巫咸却又开口道:“那就请小瑶姑娘随我们而行,青族长请静候佳音。”说完,十人俱面露喜色,十分高兴。
大青错愕,小瑶奇怪地问:“大青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巫咸赶紧答道:“如之前所说,登葆山对我等而言实在是重要,外人一概不得入,只有极特殊的病人才能入山。实不相瞒,我等一般在大荒各处游历,医治病患,这次是因为遇到了小瑶姑娘才聚到一处,打算合力医治。所以还望青族长见谅。”
大青还待说什么,巫咸又开口道:“青族长请一定放心,对于小瑶姑娘的状况我们已研究过了,对于怎么医治也有了想法,只要小瑶姑娘随我们去登葆山,我等保证定会还青族长一个完好如初的瑶姑娘。”
见这十人这样说,大青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登葆山是医者的禁地,自己又有求于人,想到此处他又看向小瑶,见她一脸坚定的样子,看来是一定要去了。于是大青避开那几人,用无声之声对小瑶交代,要是遇到意外就在山顶啸叫,无论在哪儿自己一定会赶过去。
小瑶心领神会,点头答应。
然后,大青对那十人行了一礼,道:“如此就拜托各位了,这次若成,算大青欠各位一次人情,以后大青定有厚报。”
那十人纷纷还礼,最终簇拥着小瑶告辞而去。
小瑶走后,大青四处探访,终于来到了登葆山外。这座高山雾气环绕,只能隐隐看出山的轮廓,想要入内一探却束手无策。山外那层雾气似云环绕,红中带紫,不知道其中是否掺杂了迷药,只要深入,就令人头晕目眩,继而昏厥。
大青尝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闯的念头,他想起与小瑶的约定,只要她登顶长啸,自己从空中总能赶去,于是就守在山外。
可是,那啸叫一次也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