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合刺和郭奕、完颜亮三人以示尊重,竟然不乘轿子,骑了三匹小马驰到郊外希尹的府邸。
时希尹已经西归,回转大同去了。
洪皓带着希尹的两个孙子出门迎接储君,身后是希尹的妻子曷(音:何)罗哂(音:沈)。
曷罗哂是完颜昌的女儿,盈歌的孙女,盈歌做女真联盟长时,希尹迎娶的曷罗哂,据传希尹是个大长脸,长得很丑,但其母却是个美女,能娶到联盟长的孙女,可见希尹确有其才。
郭奕一进门便急不可耐地向希尹的长孙完颜守道提说。“听闻大萨满舅舅去东京时收罗到许多珍贵的书籍,我们是否可以一观呢?”
完颜守道笑道:“当然可以,爷爷对那些书籍和法物甚是喜爱,在军中留了一年,这次回京才搬至家中,主要就是为了给我们阅读。小叔你不提,我倒忘了——老师,那些都是你故国之物,你看了不会伤感吧?”
那完颜守道年纪不大,却甚懂礼貌。
洪皓赶紧回道:“只要对谙班勃极烈他们有所教益,看看当然是好的,为师怎么会介意呢。”
众人一时都来了兴致,跟着完颜守道的后面来到偏厅的一处库房,那里竟是院落中最大的一间。
众人进门一看,不禁瞠目结舌,只见书籍琳琅满目,两侧堆积如山。
洪皓也没有见过宫廷的藏书,果然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
完颜守道赶紧安慰道:“老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爷爷有过交代,这些书籍,你都可以随便翻阅,以后用来教导我们。”
洪皓连称:“好好,”自知回转南朝无望,就此安居在此,何日能回,只能日后慢慢图谋了。
众人都是好书之人,纷纷拿了书看。
郭奕看了一本又一本,扉页都没有那个井字,不禁越翻越快。
别人都聚精会神,却也不理会郭奕翻个不停。
洪皓却只当他不学无术。
至于合刺几个孩子,年龄都没有郭奕大,还以为他博览群书,早就看过,反而都对他佩服不已。
直至中午用饭,众人才离开书屋。
午后合刺和迪古乃声称要回去。完颜守道送了他们每人一本。言称:“只是借阅,是要还的,我和弟弟尚未读过,若被爷爷知道,是要被骂的。”
郭奕却推说,自己要亲自挑选一本,借此留在了府上继续观书。
完颜守道笑道:“小叔你随便挑选,我看你翻来覆去的,定是饱读诗书,没想到那么多书,你都已经看过,太了不起了。”
郭奕一听,脸色不禁一红,尴尬道:“我对兵书战策、武功秘籍的最感兴趣,有些根本读不懂的,看了也是白看,见笑见笑。”
几人送别合刺,就又进到书房里去翻阅。
不久,洪皓拿到徽宗手书的千字文,爱不释手,就此给几人上了堂课。
郭奕倒是读过千字文,竟然头一次听人讲解其中的典故,借此大呼上瘾。
次日,郭奕又与合刺来观书,以此日日前来,风雨不误。
可终有一日,会翻遍书房,郭奕不禁大失所望。
他对读书本来不甚了了,虽说洪皓常常夸他甚有资质,可他倒是以为洪皓是在对他客气。
这日郭奕只身前往希尹的府上,看了半日,再无书可翻,便又向完颜守道打探道:“,大侄子,可还有什么皇家之物可供观摩?”
完颜守道遂领郭奕和洪皓进到储物间,只有几件法器之类,并无李雄关所说的那个样式。
郭奕失望至极。
至天晚归家,告辞洪皓,郭奕竟眼泪汪汪,道:“先生,我明日便不再来了,多日承蒙您的教诲,师恩铭记,郭奕虽然不甚好读,却也不敢忘却教导,等改日有机会了再来望您。”
洪皓单独送郭奕至离府一里有余,才小声问道:“小哥,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吧?我看有时我上课时,你也不怎么专注,翻看书籍时也如同过目不忘一般。”
“先生,你想家吗?”
洪皓一听,不禁落下泪来。“一日都不敢忘却故国。”
郭奕把心一横,凑到近前,对着洪皓小声道:“实不瞒先生,我是在找一本兵书,是我恩师李雄关十五年的心血浇筑所成。他临死之际,让我找到那本书,说让我将兵书交给南朝一位能够统兵的帅才手上,让他能够开疆拓土,将金人赶出燕山长城以北。”
洪皓一听,一时竟然瞠目结舌。“小哥,你不是,宗望的外甥么!”
郭奕苦笑道:“我听过‘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话。先生,你不知道金人的残暴吗?”
“当然知道。宗翰围困太原时,弄得太原城中,已经选男女羸弱者,以给军食,最后人相食啖。宗翰他多有屠城之举。”
郭奕随即痛说家史。“我父亲是汉人,从小就教导我。我对母亲当然也是亲的,可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教过我。说到底,我郭奕是个宋人。”
洪皓竟然大为感动,流着眼泪拉住郭奕道:“李雄关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你竟是他的徒弟,我大宋有你这样的义人,有救矣。”
洪皓信誓旦旦,答应为郭奕留意兵书。
郭奕便又回到宗干的府上,可过了百日,见了三次洪皓,皆被告之无果。
郭奕每日无事,便习练师傅李雄关留下的那本《武经纪要》。越练越是感慨,心想:‘恩师真是奇人,一生恃才傲物,与常人落落难合,至死不得不收自己这个徒弟。自己怎能懈怠,不专心他这绝世武功。师傅他文武全才,报负非常,遗憾相见恨晚,无缘早识。”
他日日习武不缀,大有进境,人也长高了不少。
这日忽然被合刺叫住,“今日是五月初五,我见哥哥你整天练这练那,不知成效如何。今天在阿什河畔有抓鱼的比赛,我们完颜氏统治下的各个部族的年轻人,不管远近,这一天都会来到河边一试身手,抓狗鱼是很有难度的。”
郭奕反正无事,便道:“那倒要去瞧瞧热闹。”
于是二人骑了马,奔向阿什河畔。
果然,远远就见河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合刺放缓马的脚步,边走边介绍情况。“凡参赛的都不能用捕鱼的工具,时间限定在一个时辰,到时候选手不管抓到没抓到鱼都会上岸,凡是抓到鱼的都会当众过称。抓到最大一条鱼的就是胜利者。”
郭奕道:“那也没什么荣耀啊。”
“按照族规,这位幸运的胜利者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皇上提一次要求,譬如一匹马,一条船,或者是谁家的姑娘!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都会当众满足他。这也是年轻人踊跃参加的理由。”
郭奕听着不住微笑,依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