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神医倒是镇定,轻声叹气道:“其实也好,赵立将军已经和我说了,这女魔头的一些过往,暗示我不要救她了。我也只是做做样子,倒是这位郭少侠,提供了几粒丹药给她。她才活到现在。她现在人事不醒,各位刺她几下,她昏迷不知,倒省却了她一番痛苦,也算是好汉们的功德了。”
那薛神医说着,竟然单手扯着纪枭凤,将其拖到了地上。“别溅到**血。”那薛神医至此,语气已经变得异常冷酷。
赵敏却抽剑在手,就要扑过来阻挡。郭奕赶紧上前一把拦住。“敏儿,这么多人,几十条人命,好在纪姑姑临死之前已经找到了她的儿子。”
赵敏立时泣不成声,继而瘫软在地,长剑也随之落在地上。“奕哥哥,四年前是你救了纪姑姑,每年我遇到江湖人士便有打听,纪姑姑四年来再未做过一件坏事。”
郭奕跪下抚住赵敏的肩头,流泪道:“纪姑姑命在旦夕,也许这样死去,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赵敏竟至放声大哭。
李宝等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进退两难。
良久,赵敏的哭声变成啜泣,只是身体反而更加抖个不停。
那两个持剑之人忽地回剑入鞘。其中一个道:“李哥,既然我们是你的手下,一向以你马首是瞻,那便由你做主,了不了结这个魔头,李哥你来定夺就是。”
李宝原本一直低头不语,这时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缓缓将目光看向郭奕。“五马山时,郭奕救过几百个俘虏,过后我问过赵立赵大哥。赵大哥和我说了郭奕的身世和救助他的经历。郭奕的父母死在汴梁的宣德楼下。他的母亲是名金国女子。如今难得他以宋人自居,奋勇杀进楚州——”
李宝说到此处长叹一声。“我观楚州的战局,咱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杀不杀这女魔头,与我们来说,已经毫无欣慰可言,更别提什么告慰我们逝去的亲人了。”
李宝说完转身迈步就走,忽而热泪长流。
郭奕赶紧起身。“李哥,我才想起一事,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郭奕说着掏出李舜英的信,赶了几步塞到李宝的手里。
李宝看着封面:弟弟李宝亲启,落款:李舜英三个字不禁一怔。
他迅速抽出信纸凑到灯火明亮处。
待到看完,已是泪流满面,将信叠好收起,转身拍了拍郭奕的肩头。“谢谢你了小奕。”
正在这时,只听纪枭凤呻吟了一声,继而痛苦地一脸狰狞。“小奕,”
郭奕赶紧扑跪到近前。“纪姑姑,我在。”
只听纪枭凤一字一顿艰难道:“奕儿,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帮姑姑,找到姑姑的师父,告诉他老人家,我找到儿子了。”
“姑姑,我一定办到。”
“姑姑好疼,姑姑昔日罪孽深重,你帮姑姑,把姑姑了结了吧。”纪枭凤勉强说罢,再度痛苦得大声呻吟起来。
一旁的赵敏又嘤嘤痛哭起来。
郭奕迅速抽出腰间的银针,急速插向纪枭凤腹部的中柱、肩头云门、头上神庭、继而在其周身连刺了十余针。
纪枭凤脖子一歪,晕死过去。
众人直看得心惊肉跳,不少人还以为郭奕刺死了纪枭凤。
李宝又轻叹一声,转身出门,余下众人不发一言,纷纷跟随其后。
郭奕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又匆匆赶回东城的城头。
见赵立和赵云坐在昏暗中,郭奕赶紧将刚才的情形简要说了一下。
赵立起身拉住李宝的手。“真是难为你们了。”
李宝不想再提此事,道:“现时守城要紧,大哥可有什么吩咐。”
赵立道:“我已经和赵云商量过了,东城外是达懒的儿子完颜斡带驻守的队伍,此处尚有一线生机。明日你们就在东门突围出去,这些江湖朋友,我就交给你们俩了。”
李宝不禁大痛。“哥哥为何不和我们一起突出城去。”
“我带人从西门出城,成也好,败也好,我只希望你们这一群江湖朋友平安出去。”赵立说着抚住李宝的肩膀,“你和梁兴、赵云几个都是带兵的将才,一时屈就在我赵立的门下,更不可妄自菲薄,将命葬送在这里。”
众人一听心情更加抑郁,感觉赵立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而不是真的要从西门突围。
昏暗中,几人一时无语相对。
赵立分别拍了几人的肩头,最后扯了郭奕走下城头。
身后的李宝喊了一声,“大哥!”
赵立头也不回,与郭奕上马驰回赵府。
不想纪枭凤这时已经醒来,原来之前的薛神医和赵敏果真有做戏的成分。一直不给纪枭凤止痛,待到李宝等人一走,这才用心为她医治止痛。
赵立探查纪枭凤的伤势。
纪枭凤的目光就此始终不离赵立。赵立只得坐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奕儿和薛神医都说你没事了,你安心养伤就是。”
纪枭凤脸上现出欣慰的微笑。“我找到咱们的孩子,你开心么?”
“开心——这些年苦了你了。”
郭奕发现,赵立似乎并不太相信纪枭凤的话。不知他们这些年经历了多少的误会波折,早就不相信彼此。不过这一次纪枭凤冒死前来,应该不是失心疯才对。
一旁的赵敏倒毫不怀疑。“姑姑,你是怎么找到我哥哥他的?”
“我是信了奕儿的话。我儿应该在某个地方生活得很好。我这样一想开,就又有意无意地开始去寻找。天可怜见——”
纪枭凤说着又将目光望定赵立。“一天,我在海上见到几艘载有江湖人士的大船,他们邀我去个海岛上寻什么武功秘籍。我一时无事,便跳上船去。等到弃船登岸,几艘船上的人聚集到一起,我一眼就发现了咱们的儿子,他太像你了,和你年轻的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纪枭凤越说越激动,不禁流下泪来。“我拉着他大哭。他一经我问及,果真是被人收养的,是一个姓石的村妇,九岁那年,他的养母去世,临死时跟他说。若是将来遇到姓萧的,万万不可说出自己的身世。具体却没跟他说明缘由。咱们儿子后腰上的黑痣,腿上血海穴位上的黑痣。我都一一查过,确信是咱们的儿子无疑了。”
赵立这时似乎也信了,禁不住微笑起来。
赵敏不禁追问道:“那我哥哥怎么没有跟姑姑一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