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保长途星际旅行的稳定，人类放弃了核能与太阳能，将通过钙离子撞击锔原子产生的115号镆元素作为飞船的动力能源。存放镆元素的容器叫物质炉，体积如足球般大小。
接驳舰船有两个物质炉，分别在舱体的左右两侧。
宇凡突然想到，镆元素是极不稳定的合成元素，他们可通过攻击物质炉来迫使镆的衰变，其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或许能将舰船本体震离原来的下坠方向。
飞船在疾速下坠，宇凡不再迟疑，他迅速将身体蜷缩起，灵巧地向前一滚，到达驾驶舱后举枪大吼道：“攻击物质炉！”
两名士兵听令后也迅速后退到宇凡两边，提枪对着宇凡正在射击的位置猛烈开起枪来。
舰船的左侧结晶更严重，是以他们对着右侧物质炉猛烈射击，以令更多的激光子弹能射入未结晶的缝隙之中。
飞船仍在下坠，距离掉进超导塔的能量范围还剩不到6秒了。
舱内，无数火星在结晶后的物质炉外壳上跳动着，只有极少数子弹射进了物质炉之中。
还有5秒。上峰整个人已经虚脱，两手只是轻轻捏着驾驶杆，丝毫使不上力了。萨斯已经绝望，索性将全息影像画面调到了天空，他想看摩羯座的方向。
还有4秒。大家突觉身体一轻，引力装置好像出现了故障。舰船内没有了引力，船内全员身子立刻从地面弹了起来，紧接着齐齐向船尾撞去。
真田反应最快，一把抓住驾驶座才没朝后飞去。其余人除了上峰仍在驾驶座上，身体都向船尾疾冲了过去。
还有3秒。宇凡知道是射击起了效果才导致引力失灵的，他和两名士兵离船尾最近，此时三人已即将撞到船尾。
宇凡在空中奋力稳住身子，又对物质炉射出一枪。
还有2秒。激光子弹射入缝隙，物质炉陡然发出一股极强烈的光芒，同时从炉体处传出类似声波的震**，将整艘舰船震的剧烈抖动起来。
还有1秒。由于物质炉绝大部分的外壳已被结晶化，爆炸的能量只能被结晶包在炉体内。这就导致本能将整艘舰船炸毁的威力，居然只是让船体震动了几下而已。
时间到了，在舰船掉进能量场的时刻，宇凡看到物质炉已完完全全变成了结晶块，一点爆炸力都散发不出来了。
船头先冲进了能量场，前方，上峰和真田的身体挂在驾驶座位上，两人的身体已完全静止住了。高程和萨斯惊恐地看着下方，刚吼出一声什么来，四周连声波都停滞了。
失败了，宇凡闭起双眼。
他是最后进入能量场的，已完全不在乎不知何时被结晶了的那条左臂了。
*****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安静了。他们捂住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那艘浴火的凤凰在过去不到两小时内，将八十多艘结晶船推到最前，却在最后关头没能完成自救。
在舰船掉进超导塔能量场前，所有人都看到它剧烈震动了下，船头也朝左侧发生了偏转，甚至有被直接炸飞的迹象。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凤凰和所有结晶船一样，跌出能量场范围后七歪八扭地通过减速气流带，最后晃悠悠地轻轻躺在停机坪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这是大规模坠落的开始，更多的结晶船和民用飞船也在向下俯冲。有的想尝试稍稍减速，却马上被后排的飞船超过，又被更后排的飞船追尾撞毁了。
大量的太空垃圾同着火的飞船群一同坠落，随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飞船开始结晶。一时间湛蓝的天空中充斥坠落的色彩，红的是烈火白的是结晶，黑的是烧毁后的浓烟残骸，平整大地的上空，此刻就像团大型的人间炼狱。
“太多了……”瓦登叹道。
的确太多了。这令他想起人类史上从未有过有秩序的逃难。当每个个体都只顾自己，往往会让逃难变成更大的灾难。
“超导塔可以精准射击了。”联合国总秘书长的办公场馆中，道格轻声下令道。
瓦登明白他的意思，有了宇凡归拢结晶船的行动，他们率先看到了超导塔的有效，这就足够了。接下来超导塔不用再大范围攻击，只要对着那些着陆后的结晶船作精准射击就行了。
宇凡的确帮了大忙，否则如此大的混合着陆，至少会误伤上万名的普通民众。
只是……
“解冻装置准备的怎么样了？”道格回过身，直播不用再看了，他知道训练有素的维和部队在地面作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接下来都是些援救收尾工作。
瓦登调阅出一处影像，对道格答道：“已经在停机坪了，这是第三次作解冻恢复，成功率并不乐观。”
“必须成功。”道格说着，和瓦登一起走了出去。
超导塔的作用是将物体的磁力、温度和电阻归零。一切装置在超导塔的攻击下都会处于封停状态，也包括生物。
但超导塔并不能直接杀人。人体内的磁性和电阻极其有限，能量场最致命的也只有绝对零度而已。所以如果在攻击后及时恢复目标体温，是很有希望救活的。
除了大量媒体，联合国二十多名官员围绕在宇凡的舰船四周。他们之中有顶尖的科学家和医护人员，在接到道格的“必须成功”命令后，没有人敢怠慢，抓紧投身进救助工作中去。
气氛严肃极了，四周不断有飞船降落，超导塔在不断攻击着被结晶的飞船。有人大吼着求助，说身体局部被结晶了，有人因逝去的亲人正在大哭。
在这一刻全人类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大家都是一家人，来自戴森云的民众和地球的民众哭声是一样的。
道格面前并列平躺着七位战士，或许被称作是伤员更合适。他身前是超导塔解冻装置，长的四四方方，像座灰褐色的小型祭坛。他身后是超导塔频频射出的淡蓝色能量球，不论被其覆盖的是飞船还是肉身，结晶都瞬间不再蔓延了。
医护人员忙碌着，瓦登小声提醒道格道：“这个真田、高程和萨斯，都是通缉犯。”
道格笑了笑道：“什么通缉犯，他们全都是英雄。”
*****
两天后，旺川的房门被推开。
之前两名录口供的警c站的笔直，毕恭毕敬地对他道：“陈秘书长，经全面调查，你给出的对抗结晶名单全员被赦无罪。受联合国当局最高指示，今天起我局将全力辅助你们对抗结晶，请下指示。”
旺川点点头，他在警局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仍故作镇定地起身，将警员手中的名单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真田：联合|国政|府传唤大厅。健康，已特赦并归还所有随身物件。
高程：传唤大厅。健康，已特赦并归还所有随身物件。
周池：大众康复室，右足脚踝肌腱受损，已特赦。
浪花：失踪。
老根：大众康复室，右耳失聪，已特赦。
萨斯：传唤大厅，健康，已特赦。
樊迪：失踪。
李昂：失踪。
伊苏灿灿：失踪。
城未明：失踪。
李期：失踪。
旺川有点奇怪，周池和老根为什么会和真田他们分开？但他明白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迅速适应身份对抗银丝才行。
于是他将资料还给警c后立刻道：“把没失踪的人都召集过来吧……”说完他想了想，又刻意问道，“对了首相和……宇凡兄弟怎么样了？”
一名警员接令后迅速吩咐起来，另一位则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吴素素还在谷仓号上，但因戴森云的沦陷已与星舰彻底失联，目前不知飞到哪里了。宇凡兄弟很安全，这次宇凡上校立了大功，但整条左手臂都被结晶了，目前任何医疗手段都无计可施。”
“整条手臂？”旺川心觉有点可惜，又随口问道，“现在切除了吧。”
警员摇摇头：“没有。宇凡上校是唯一一个拒绝切除结晶的人。”
“为什么呢？”
“不知道。”
……
大众康复室内，周池正在看近几天的新闻报道。
媒体公布了超导塔之所以能冻结结晶的科学原理，但同时也不无担心地说超导塔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旦遇到大面积或者现象级的结晶，可能不会像这次如此幸运。
媒体还提醒公众不可放松警惕，需随时听从联合国安排。目前，英雄们受戴森云秘书长陈一传唤，正逐步开展着应对结晶的工作，希望大家给予最大配合，不要打扰英雄……
窗外的阳光很好。几根光柱洒在摆放在桌头的兰花盆栽上，似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阳光味。盆栽边放着一杯清水，安静地冒着几缕热气。
墙上挂着一幅壁画，线条简洁地将几个色块区分开来，不难将其看成是任何美好的事物。一阵微风吹过，兰花的叶瓣轻轻摇动，那几缕青烟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周池坐在病**，他看着被绷带缠绕的右足，不禁感叹起来。哪怕是在T细胞应用如此广泛的当代，面对大批量的伤员，细胞产量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反正他是小伤，就先这样等着好了，也别去急着浪费联合国医护资源了。
周池喝了口水，回想起上周在太空墓地，真田和浪花留了下来。而他本想和高程上峰坐同一艘船，却在临走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盯着吴素素的去向。
虽然随着戴森云的沦陷老陈的计划已宣告失败，但宇扬应该不会将吴素素和列尔肯轻易示人，甚至可能因为这次大规模逃难将他们完全换个身份。
所以周池必须盯着吴素素，但因想到和宇凡一艘船会造成追踪不便，他就坐了另外一艘。而老根也因多年走|私的关系，看到军|人就想躲，也选择不和宇凡坐同一艘。
着陆时，他们这艘船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但好在确定了列尔肯和吴素素的去向。周池本想立刻去和老陈汇合，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论是病房中奇怪的举动，还是鲁莽地将旺达挟持到了地球，以及近几天在应对媒体时那种极不专业的说话方式，都让周池觉得老陈仍不对劲。
可是，那份传唤名单却明显有着指向性，不是胡乱写的。
老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多疑了？要不要先去和真田汇合？浪花为什么没有报道？……
就在周池躺在**胡思乱想时，桌子一角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只见兰花的叶子中间突然断开了似的，但叶子却没掉落在桌上，悬浮在了原先的位置。那杯清水的杯壁居然朝里凹陷进去，变成了一盏透明的沙漏。但杯中的水却没有变形，还是呈圆柱形立在桌上。
周池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他紧皱眉头四周查看，发现只有桌上的物件发生了变化。于是他稍稍弯下身子，伸出右手想去触摸这怪异的现象。
也就在他手指要碰到杯子时，耳边传来了一个人声。
“别乱动。”
四周并没有人，周池吓了一跳，但还是沉着地说：“你如果想扮鬼吓人，最好换个时代。”
那声音却笑了：“哈哈，我没想吓你，只是第一次这么做，没什么经验。”
紧接着，桌上奇异的现象渐渐消失，隐约显露出一片人形的波纹来。
那人形颜色越来越深，不一会就看到那是一个完整的人形坐在了桌上。
“你……你……”周池吃惊地看着来人，“老陈？！”
老陈哈哈一笑，低头左右打量自己后又摸了摸脸：“还好你认出来了，我太久不照镜子，都忘了自己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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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镆元素（Moscovium）：人工合成的放射性金属元素，原子序数为115，符号Mc。于2016年加入元素周期表，在此之前被称为Ununpentium。仅需20公斤即可供飞船往返地日的全部能源。
【一则申明】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小说中的联合国可能以部分拼音、字符或“联合团”形式出现，读者正常阅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