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电一楼大厅,我被保安拦下了。其实,作为爱妻狂人,穆晓晨活着的时候,我经常到广电来送花送吃的拍老婆马屁,保安们都认识我。可今天他们竟然冷着黑脸,好像从来没见过我,或者我是个危险分子,我好话说尽他就是不让进。
后来,我说我要打110报警,妻子去世了,作为丈夫我要到她办公室收拾遗物,他们不让,就是侵犯了我的公民权利。我吵吵嚷嚷的,把广电的保安部经理招来了,他说也不能怪保安,因为穆晓晨不是去世,而是被谋杀。说完他就看着我,一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拦你的样子,那意思是你是犯罪嫌疑人,我们不放你进来是怕你会趁机销毁对你不利的证据。
自打穆晓晨出事,市刑警队都来无数趟了,把穆晓晨办公桌和更衣橱里,过筛子似的不知过了多少遍了,跟他们硬来没我半分钱的好处,其一我打不过他们,其二进不了广电大厦我就没法看穆晓晨遗物,看不到她的遗物我就找不到线索为自己洗刷不白之冤,所以,我跟他们说好话,说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理解他们这么做是负责任的态度,所以,建议他们给市刑警队打电话请示请示,他们扒拉剩了的遗物,我是不是可以拿回家。
保安经理说好,拿出手机,拨上一串号码,见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很不自在,就转身往里走了。过了大约两分钟,他出来了,说市刑警队说我可以取走穆晓晨的遗物,但要他陪着。
我说行。
我们就上了16楼。
播音室分里外间,外间是一间休息室,节目有嘉宾的话,嘉宾就在外面的休息室候场,我经常坐在外面的休息室等她下节目,她带着耳麦的样子又酷又温柔。我曾说我有个理想就是她戴着全套的直播装备和我**,让她把设备带回家,第二天再捎回来,她不肯,说我是个流氓,亵渎她的职业。
现在,穆晓晨再也不能坐在大玻璃间里看我冲她扔飞吻了。我的心脏开始疼,疼得我直不起腰,我蹲在地板上。保安经理警惕地看着我,好像要识破我是在耍什么鬼把戏。
他长得那么粗俗,猪八戒一样,一定无法理解爱情美好到一定程度,其实就是你一看见对方就会觉得心疼,心疼自己不够好、把她娶回来是暴殄天物。我经常这么跟穆晓晨说,穆晓晨觉得我矫情。
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爱情的感觉就是西天路上的猪八戒想高小姐的感觉,遇到困难险阻了,就会要回高老庄,因为高老庄有高小姐,没有妖魔鬼怪还可以吃饱饭,爱情其实就是寻找安放心灵的地方,让你一想就觉得踏实,像过冬的农民想着我还有一囤子粮食;可我不会这样,我总觉得自己配不起穆晓晨。陆武知道,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我总这么说。陆武就用眼稍看我,觉得我这样子没出息极了。
对了,想起陆武,请让我持续难过五分钟,睡在我对面铺上的好弟兄,为了他,我也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让他知道,他没看错我。
我明白陆武为什么会在穆晓晨被杀后动手揍我,在我无罪释放后为什么不想再看见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帮凶,穆晓晨曾经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没把她介绍给我,说不准她现在还活蹦乱跳地活着。
我像一只被开水煮疼了的大虾,弓着腰蹲在那儿,眼泪一滴一滴地滚下来……后来我看见一双黑乎乎的圆头皮鞋凑过来,一张喘着粗气的脸,像一只倒垂石榴一样弯到我的眼前。我擦干泪,想起了穆晓晨的话。她说在广电系统,人人都是对得起薪水的好演员,我怕他们会把我追忆旧人的痛疼理解成表演。
在保安经理的监视下,我打开穆晓晨的更衣橱,像所有美女一样,她的更衣橱里挂满了漂亮的衣服,还有几件简单首饰,但是没有旧手机。
征得保安经理的同意后,我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带回家,给陈枢打电话,说没有旧手机。陈枢说废话,有旧手机还有你的份?早就让刑警当证据收到了。我顿时就觉得受了愚弄,说你他妈不说让我去她单位看看吗?陈枢说是啊,我让你去她单位看看就是找手机?还有其他东西呢,说不准就有线索。
好吧,我不和他生气,让他下班赶紧滚过来。
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我把穆晓晨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摆在地板上,基本上全是衣服和首饰,像我这种特别直男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