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醉得意

第231章 :言语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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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石俊珠心中不忿仍旧还要出手之时,一直站在礁石之上观望这边战况的平江令轻轻咳嗽两声,拦在了石俊珠身前,眼神平静却让石俊珠浑身不自己,不得不松懈一身再度凝聚而起的气势。

“输了就是输了,别让外人瞧不起。”平江令只是跟石俊珠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身子看向云白谷。

“云天主,当真要以一山抵一国?如此找死行径,到最后也只是拼尽了一山家底,然后身死道消,不过也只是落得一个见不得有多好的名头,何必如此?”平江令的话不可谓不真实,几乎是一句话便点透,一旦南北开战,不管最后是谁输谁赢,紫恒天终究会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云白谷双手拢袖,面容含笑的看着平江令,声音平淡:“老先生就不必担心了,就算真的是找死,也不劳老先生分出心神哀伤,大不了到了下面,我亲自跟我爹娘磕头认错,跟那些因为我的决定而死去的紫恒天武人磕头道歉,放心,到时候不会怪老先生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沙场之上,各凭手段了。”平江令眼神深邃的看着云白谷,良久之后,咧嘴轻笑。

“各凭手段。”云白谷一抬手。

“呼延宗主,老朽就先走了,他日有空,来找老朽喝茶。”平江令朝呼延若华拱了拱手,后者只是轻轻点头。

在之后,平江令带着方士斗和石俊珠三人直接离开,纵然平江令对于此行也很不满意,但眼下局面已定,他们在留下在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回去之后留下一些后手,反正现在也知道这些炼气士已经与紫恒天结为同盟,之后要在这些炼气士身上做做文章。

“你们什么时候走?”岳千重看了眼呼延若华问道。

“玉轩宗本宗就交于你打理了,别让我失望才行。”呼延若华并没有理会岳千重,而是跟袁晓捷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澹台玉竹直接离开。

“大叔,不跟我去紫恒天看看江羽那混小子吗?”云白谷看着岳千重笑嘻嘻的问道。

“不去,不过帮我捎一句话,就说,老子在东海,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岳千重说完这句话后,轻轻一跳,身形消失在小舟之上,再出现时已经在海岸,扛着长枪朝着远处走去。

“云天主……”袁晓捷看着云白谷,眼神中带着点点试探。

“何必如此拘谨,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紫恒天,到时候会有人与你们商议落凤山的事。”云白谷以真气推动小舟朝海岸便缓缓靠去。

袁晓捷看着云白谷的背影,有些孤单,又与当初的云御峰是那般相像。

之后,云白谷带着袁晓捷和那些玉轩宗的弟子们生在落凤山落脚,更是亲自去了一趟长安城户部,拿到了那封文书之后,回到紫恒天,出钱出人,势必要在几天之内,将一些房屋之类的建造出来。

“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淮安就好,我常年不在紫恒天,来回又太麻烦,找淮安其实是一样的。”云白谷与袁晓捷并肩而立,可仔细看去,袁晓捷始终与云白谷相隔半步的距离。

“云天主放心便可,紫恒天也算是我之前待了好些年的地方,有些事自然不会客气。”袁晓捷微微一笑,这些天相处之下,也习惯了云白谷对自己的称呼,同时也习惯了以云天主这种十分生分的称呼称云白谷。

“眼前南北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开战,不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起来的,特别是紫恒天这种地界特殊的地方,即使最有可能打起来的地方,也是最难打起来的地方。”云白谷背负着手,眼神眺望,入眼紫恒天刚巧挡住了云白谷眺望的视野。

“北辽那边的气数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盖过了南楚,特别是在这两年,南楚境内的某些变故之后,气数更是没有之前的一半,其实要是能再晚两年给南楚喘口气的机会,其实未尝不能在不动用紫恒天全部气运的情况下,保全紫恒天。”袁晓捷似乎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其实你真正想说的事,要是这一战避无可避,紫恒天肯定会被打没,毕竟从一开始,长安城那个叫李懿的皇帝就想着用紫恒天的江湖气运与尽可能的削减北辽的气数,故而,李懿只会将人排在距离紫恒天六十里的位置,也好在紫恒天兵败如山倒之后,紫恒天防线没有彻底被冲垮导致此地被北辽占下。”云白谷没有回头,言语间更是极为平静。

袁晓捷沉默无言,也算是一种默认。

“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云白谷转过身,看着袁晓捷笑问道。

“云天主能坐上如今这个位子,一路上吃的苦是我所无法想象的,机遇更是像我等无法揣测的,所以云天主如何知道的,我都不觉的奇怪。”袁晓捷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说道。

“倒也,算是实话。”云白谷哈哈一笑,转身下山,他之后还要再去江湖里再去走一趟,南北之间表面上来看依旧在相互牵扯,既没有撕破脸,也没有哪一方做出出格举动,可这些终归是明面上的东西,可暗地中,南楚和北辽的争斗其实已经开始了。

北辽曾经派遣了不少北辽碟子潜入南楚,这些碟子可不单单是为了刺探情报,还有一项人物就是刺杀南楚之中的文官武将,以及江湖之中的武夫,并借此想再度挑拨南楚内江湖与庙堂的关系。

“北辽还是太心急了。”郭子仪背负着手,身后站着卫华霖,两人看着面前的木桩,郭子仪含笑说道。

“也不怪他们,想来不管是换成哪一代的君王,也都会想着如今南楚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且上任君王刚刚辞世的空挡,尽可能的削减南楚的国力,甚至搅乱南楚的水,实在是人之常情。”卫华霖眉头微皱,语气严肃。

“是啊,人之常情啊,如今北辽在争抢那群从东海走出来的炼气士一事上已经吃了一亏,要么借此大军压境,不给南楚缓过劲的时间,要么就抽调回这些在南楚境内藏匿的碟子,继续暗中积蓄力量,如今看似北辽在南楚境内的碟子处处占了上风,可一旦某些人入局之后,这些人想要走,可就走不掉了。”郭子仪笑了笑,一挥袖,木桩上的棋局变了模样,原本黑棋稳稳压制白棋,现如今竟然有了意思相互持平的模样。

“师父,若是任由云白谷随意尽出棋局,那岂不是对于北辽来说太过不公平?”卫华霖看着棋盘许久后,才开口问道。

“华霖啊,天底下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生死,只是这最后一点所谓的公平搁在你师父身上,不一样还是不公平吗?”郭子仪笑了笑。

卫华霖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是啊,这如今所谓的天下,什么时候真正公平过啊,现在在看起来,似乎也不会那么不公平,云白谷本就是一个变数,他是否入局,本就是他们掌管不了的,二十年如此,二十年后仍旧如此。

朝堂上,自从张奕龄不在上朝之后,官场内的尔虞我诈,拉帮结派的风气似乎再也没人能压得住了,不出几天的时间,京城的官倒是没什么大的人员变动,但下面的官员,几乎来了一波大清洗。

皇帝李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最后最有可能在张奕龄之后坐在那张南楚文官之首的位子的崔云鹤和旬正两人,对此更是视而不见,任由有些官员扶持自己的党派。

这一日,崔云鹤与旬正两位政见不同,但却又有一种心心相惜的古怪感觉的两位南楚文官翘楚难得一见的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

起初两人都不说话,甚至连同坐之中的宋慧山和洪文阁两人也是自顾自的吃饭,不抬头,不言语。

“崔大人这些年当真是心态真好,被按在国子监坐在六品助教的位置上这么些年,仍是不忘想着往上爬,真是我辈楷模。”旬正似是吃饱了,放下碗筷之后,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都来长安城了,总不能一直坐在一个位置上雷打不动吧,我不像旬大人那样,官场之路谈不上顺风顺水,但最起码大官小官都做过,也算人生精彩不是。”崔云鹤端着酒杯细细品味,喝了这么久,总觉得长安城里的酒,不如紫恒天山脚下酒摊那的临春。

“崔大人说笑了,即便是做了如此多的官位,到最后最想坐的位置还不是争不过崔大人。”旬正双手搁在膝盖上,目光平淡。

“那崔某倒是有句话想问问旬大人了,旬大人当官,难不成真的只为了当官而当官吗?”崔云鹤放下酒杯,眼神蓦然有些犀利的看着旬正。

只是一句话,让再坐三人皆是神情威震,忘年交的宋慧山和洪文阁两人交换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神中浓厚的惊讶与愕然。

旬正也只是愣了片刻后,便回过神,并没有以大笑来掩饰尴尬,而是严肃的说道:“崔大人这话就有些重了,来长安城,你我不为当官而当官这种话骗骗自己就行了,大家都是在官场上厮混多少年的老狐狸,说些排场话,也不过是最后坐稳了那个位子后,才可以为民造福。”

“旬大人,为民造福不假,但不一定非要坐在某一个位置,就像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芝麻大小的官,若是对县中百姓尽心尽力做事,做得到公正廉洁,对得起官帽子,那在百姓口中也都是父母官,道理想通,若是非要坐在某一个位置旬大人才能施展抱负,旬大人当真就能保证,自己做事,事事最好?”崔云鹤言语紧逼。

旬正一时无言已对,崔云鹤的话无异于一针见血,且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崔云鹤都能在丢出一个观点出来,在讲道理这件事上,他旬正还是比不上崔云鹤。

“就好像现在的官场,明面上没什么变化,可长安城外头呢,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呢,其实早就变天了,说到底,你我不管最后是谁坐上了那张首辅位置,其实都做不到张首辅的政绩。”崔云鹤继续开口,言语越发平静。

旬正微微叹气,虽说对于眼前这个出身草莽的落魄书生心中实在看不上几眼,可只是凭借这几句话,旬正忽然觉得,当初在张奕龄的府邸,在那座宅院之中,张奕龄说的那句玩笑话,兴许不是玩笑话。

活该你,坐上下一任首辅的位置。

“崔大人,受教了。”这一刻不管是否真的心服口服的旬正,仍是举起酒杯朝着崔云鹤抬了抬,意思不言而喻,崔云鹤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同样抬起酒杯,笑而不言。

而成了背景板的洪文阁,宋慧山两人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新生恼怒,反倒是心中长出一口气。

这个也只是在某一年的大考之时才听闻过的榜眼郎,这个被按在国子监许多年的读书人,其实才识学问比之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只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何出身会是北辽,之后又会在紫恒天呢。

一场可以说的一语定输赢的吃饭光景,旬正便已经是跟那张天底下最大的文官帽子失之交臂,旬正毕竟不是什么圣人,心中多少也会不好受,故而在第二日,去了一趟京城之中,拜访以为故友。

旬正轻轻敲响偏门,偏门吱呀一声,有个小门童探出脑袋,疑惑中带着警惕的看着旬正,看这门童的年纪,来的时间多半不久。

“你是何人,来我赵府有何贵干?”小门童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开口问道。

旬正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正色道:“本官旬正,乃是赵大人的老朋友,还请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

小门童轻轻点头,嘴里嘀咕道:“对我一个小门童就这么客气,看样子也不像个坏人。”

声音虽然小,但旬正可不是一般人,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对此,旬正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拢袖,站在一边安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