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我都忘不了眼前的这张脸,可这辈子,我也不想再看这张脸第二眼。
但是我连闭上眼睛都无法控制了,只能盯着那张缓缓清晰的脸——这是一张满是褶皱、瘦骨嶙峋的脸,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一具干尸,只剩下面皮贴在脸上,无数的褶皱像是一道道沟壑深深刻进骨头里,那双深凹的眼窝中嵌着一双绿色的眼珠子!
这是人是鬼!
在距离他半丈远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那人跟那猫,就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喵——”
黑猫叫了一声,随后便缓缓从那黑袍人的肩膀上爬下,慢慢走到的我的身前,突然跃起到我的左臂,抬头朝我看了一眼,随后一口咬在了我的左手上!
我顿时吃痛不已,黑猫尖细的牙齿深深嵌进了我的手背中。
“喵——”
一息后,黑猫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接着便迅速从我身上跑回到了黑袍人的肩膀上。
黑袍人向我迈近了一步,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朝我眨了一下,我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你,认识我吗?”
黑袍人开口问我,声音又尖又细,很是刺耳。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没、我不认识你。”
黑袍人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只干瘪的像是枯树枝一般的手,缓缓放在黑猫的嘴巴前,那黑猫伸出红色的舌头舔了下黑袍人的手。
我看明白了,黑猫是将在我手背上吸进的那口血舔舐在了黑袍人的手中。
黑袍人将手举起到月光下看了看,问我道:“你姓秦?”
我点了点头。
“你家住在山东一个叫做……龙坡村的地方?”
我又点头。
“怪不得……”黑袍人将手藏回到衣袖中:“罢了,既是秦家后人,便不伤你,回去吧。”
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前辈,您又是谁?”
“我?”黑袍人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月亮:“我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了,今天是路过,帮一位老友的忙……只是发现他身边有人会带来麻烦,可既然你是秦家人,也就罢了。”
说罢,他再次朝我挥挥手,似是道别。我的身体又如之前一般不受控制,转身朝旅店走去。
等我走上楼梯,透过窗子看向楼下街道时,就见那团黑暗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恍惚间,我似是见到那黑猫又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敌意。
我愣了下,脑袋一沉,便没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卫生间里传来土碗曹洗漱的声音,我急忙起身问道:“曹大师,昨晚睡得好吗?”
“唔,还行,我到处跑惯了,在哪儿都能睡好,怎么,你没睡好?”
“我?我也睡得挺好。”我应付了一句,心想莫不成昨晚那黑袍人是做了一个梦?
可那梦也太真实了,我现在想起那黑袍人与黑猫的绿色眼睛还心里发毛。
愣了会神儿,我也走到洗手间洗漱,之后跟老沙他们去楼下吃了早饭,九点多的时候,小越告诉了老沙那崔炳侯所在的位置,老沙发了一条短信,等了十分钟的样子,便带着我们出了小街,往县城西边走去。
尉氏县是个中等规模的县城,小寨村就在尉氏县的西南方向,我们原本就住在县城西郊,出了县城继续往西走,不多时就走到一个叫“崔家村”的小村子。
老沙没带我们进村,而是从地里往西南走,很快就看到一处树林里的浇水沟。走近了一瞧,便看到一个人正蹲在沟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人,正是那崔炳侯。
老沙直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猴子?”
崔炳侯抬起头,那双眼睛通红通红的,似是晚上根本没睡觉,他瞅着老沙问:“你谁啊?”
“嘿嘿,我是谁你忘了?我是你爹啊!”
噗!
我听老沙说是猴子的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爹?”猴子起身仔细看了看老沙:“爹!真是你啊爹!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
我顿时傻了眼,小西把我拽到一边,说之前把舵查了猴子的信息,发现他爹在五年前就死了,但猴子从小对他父亲又敬又怕,所以才想了这么一招儿。
能让猴子眼瞅着老沙叫“爹”,应该便是凌晨那位黑袍人的杰作。
我不禁回想起凌晨在黑袍人面前的那种感觉,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晚上在家里看电视睡着了,等我爹喝酒回来,叫醒我问我明天早饭吃什么,我明明听得真切,嘴上却回答“我想要上北京”。
脑袋是清楚的,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驴唇不对马嘴,早上面对黑袍人时,就跟这种情况差不多。眼前的崔炳侯,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
“想什么呢?”小西见我不言语,拍了我一下。
“没事。”我看向崔炳侯那边:“只是想不通把舵的朋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小西乐了:“人家是不出世的高手,咱们可理解不了。”
我跟着小西走回到老沙他们不远处,就听老沙问猴子:“好大儿,你可害苦了你爹!你做了坏事,被那边的大人知道了,现在不让我转世,我就要被压在无尽地狱了……”
“爹!我、我知道了,我马上收手!”
“关键是,你骗了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还逼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我这就让她走!”猴子直接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忐忑地看着老沙:“爹,我都给她办好了,让她领回身份证啥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好大儿,孺子可教!”老沙拍了拍猴子的脑袋:“还有一件事情,我得问问你。”
“您说,爹!”
“咱们小寨村的宝藏,你小子探听出消息了没?”
崔炳侯一脸气愤:“爹,说起这个我就生气,原本您让我争取当上村里的书记,可您不知道,村里那几个老家伙根本不给我投票!我正盘算着,不行就找机会杀两个人试试!”
我跟小东、小西、土碗曹在一边听着都心里发毛:这小子还真不是好东西,杀人的想法都有!
“放屁!”老沙直接骂道:“你个小子是不想让我转世投胎了对不?”
“不敢啊爹!我不敢啊!”
“那你就给我好好做人,等我转世投胎了,你才能大富大贵,而且有命享受,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我懂了,懂了!”
“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待在小寨村,一年之后,自然会有富贵找你,到时候你再离开村子,明白吗?”
“明白,爹!谢谢爹!”
崔炳侯千恩万谢,老沙朝他挥了挥衣袖,这猴子便一脸恍惚,四下看了看,又蹲在了地上,低着脑袋,像是傻子一般。
老沙招呼我们走回到旅店,稍微休息了会儿,便叫着我跟小西直奔对面的一家小茶馆。
在一间小包房中,我见到了小越与她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小寨村村长的儿子。
经过交流,我知道村长的儿子叫崔炳坤,小越也已经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等证件,随时可以离开。
小越向崔炳坤介绍我们是某个杂志社的编辑与记者,这次是专门为了小寨村的宝藏传说而来。
崔炳坤自然不想透露什么,东扯西扯聊了几句没用的话,老沙还没说话,小越就急了:“你有病啊,这些人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你既然答应跟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这件事情关系着我未来的工作,你要是不拿出点诚意出来,就别想跟我走!”
看得出来,崔炳坤十分喜欢小越,见小越着急,脸上立刻充满慌乱与紧张,犹豫了下,便对我们说了一些事情:
小寨村的宗谱上,说他们是吕蒙正的后代,而吕蒙正家族原本不姓吕,姓刘,祖先是汉代的一名王侯,这个人当时被皇帝给诛杀了,说是留下了一大堆宝藏,为了不被发现,埋在了王侯的一位朋友的墓中。
至于这位朋友是谁,宗谱中并未记载,墓葬在何处也没有记载。
可这些信息,我们也是了解了的。
崔炳坤又想了想,说:“对了,我见过宗谱的最后一页上,画着地图,星星点点画了好多记号,我也看不大懂,但是我记得好像有泰山,有昆仑山什么的,还有四五条线,我爹说是什么龙脉啥的。”
我听到这里与小东相视一眼,知道那差不多就是厌次侯墓中蛇皮上的图。
“要说别的……”崔炳坤又想了想:“再就是,我爹当了村里书记之后,每隔三年,会偷偷摸摸搞一种类似祭祀的仪式。”
“哦?”老沙来了兴趣:“说说看。”
崔炳坤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我也是小时候偷偷跟着我爹才看到过两次。每隔三年的农历九月初二,我爹都会一个人在夜里摸黑去后山,那里有个地洞,村里传说那里在战争时期埋了好多人,所以没人敢去那里。”
崔炳坤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水,我装模作样拿出准备好的纸笔开始记笔记。
崔炳坤接着说道:“第一次跟我爹去的时候,看见他下了地洞之后,点了火折子,拐到一处角落,将左臂伸进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中,大约一分钟后,他拽出胳膊,我清晰地看到一条白蛇,咬在他的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