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夜与白天的交界，慢慢过度的时间总觉得比平常要快一些，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吧。钟泽豪站在窗口抽着烟，看着远处渐渐变得清晰的光线。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裤，白衬衫没有扣扣子，胸前白色的绷带暴露在空气中，竟然显得很xing感。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看上去安静的有些冰冷。
云野轻轻打开门，看到了钟泽豪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这么早起来了？昨晚睡得不好？”
钟泽豪没有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绷带，说了句：“伤口疼，睡不着。”
很好的理由。
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嗯嗯！”云野点点头，瞄了一眼床头柜子上的止痛药。
“虽然我起的很早但你好像比我更早，”
钟泽豪转过身看着把他房间当自己家的云野，这个人，从来不把他当老大。而他，也从来没把他当手下。
“我要是还在睡觉怎么办？”云野哼哼笑了两声说：“那最好！我可以趁机非理你了！”说完还很囧囧地舔了一下舌头。
钟泽豪白了他了一眼，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你的狂野小情人跑了？不要你了？”这是云野给罗明威起的代号，就像罗明威叫他妖艳男一样，虽然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代号。
“我身边不缺床伴，他不过是其中一个。”钟泽豪扬起头，静静地吐着烟，烟雾弥漫的四周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臭呢？
云野在心里问，但他没有问出来。
你了解一个人，就应该知道在他不想的时候就不要揭穿他，该明白的时候明白，不该明白的时候——你就是白痴。
“说正事吧。”钟泽豪把烟在烟灰缸里弄灭。
“好。”点了点头，云野看着钟泽豪，“红蝎的事有些眉目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钟泽豪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你，舍得杀我么？”
今天的天气比起前一阵子要冷一些。大街上的人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一点，衣服明显穿得多了一些，早上上学的小学生有些都换上了冬季的制服，厚厚的，小小的身体也显得圆滚滚的。当然，也有例外。
罗明威看了一眼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女孩子，小短裙只到屁股以下，光洁的双腿暴露在外却丝毫不觉得冷。难道女人比男人要耐冻的多？他想到了电视上看到的日本女高中生，一年四季的制服都是短裙，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啊。推开咖啡店的大门，一声轻脆的铃声，罗明威竟然觉得很亲切。当然，店里暖和的空气让他觉得更亲切。
“你来啦～”一声妖滴滴的女声，罗明威浑身一抖。
习惯了很多东西，就是这个声音还没习惯。钟泽豪的表妹钟情妮，时刻向“让罗明威爱上她然后向她求婚”的目标奋斗，每天都比罗明威早到然后站在门口等着罗明威来上班，好像新婚妻子在欢迎下班的丈夫回家一样。她还是个很传统的女xing的。罗明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员工休息室走去，毫不理会身后失落的美女。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了，还相互打赌钟情妮到底能不能追到罗明威，一赔三，挺大的赔率了。庄家就是阿琛。
真是一场闹剧。罗明威边换衣服边想，只不过，这里的闹剧可以随时收场。而另一场，是不是真的可以结束——他这一辈子，都要在这种无休止的吵闹中渡过吗——
“威哥！威哥？”罗明威回过神，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只手在摆来摆去。
“干吗？爪子乱晃什么？”打掉了那只手，他转过身整理自己换下的衣服。
阿琛站在他身后撇撇了嘴说：“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
“想阿情？”很平常地问，声音里却有一丝紧张。
罗明威扬起嘴角笑了笑，故意问：“如果是呢？”
“切！”阿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装作不在意地说：“想就想啊！谁不知道她喜欢！”
小孩子！罗明威把衣服放好，“喜欢又怎么样？”
“你真的不喜欢她？”转过头看着阿琛有些焦急的脸，罗明威食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太阳囧，这是个在别人眼中很有魅力的动作，阿琛愣了一下。
“我喜欢一个人有两种表现：跟他在一起或者离开他。”阿琛又愣了，觉得罗明威的话太深奥，自己一时无法完全理解。
罗明威笑着拍了拍阿琛的肩膀说：“好好学习等毕业了找个好工作，没有女孩子愿意嫁一个一个无成的男人！是个男人就得让她有安全感！”
“威哥——”阿琛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住了正在往外走的罗明威。
罗明威回过头，淡淡地笑着用眼神询问什么事。阿琛看着罗明威的笑，没来由的有股伤感。
“威哥，你怎么——好像变了。”
威哥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笑的。
罗明威愣了一下，笑着转过身歪着头问：“我哪里变了？还不是以前那个样，还是说你认为我中邪了？”
阿琛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威哥你好像的确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变得——有些深沉，虽然现在的你跟你的脸很相配，一副绅士的样子，很帅！但我——”他抓了抓头想表达好自己的意思，“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威哥，虽然就会装酷骗人，但那个样子才是真正的威哥！那样子，就是以前那样——虽然有点傻，但是——挺好的！”
傻吗？罗明威眨了眨眼，原来自己以前那个样子，挺傻的。现在的罗明威，没有以前那个满嘴脏话一事无成的罗明威吸引人吗？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罗明威的呢——伤脑筋啊——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笑容，罗明威说了一句话，离开了。
“放心吧！我就是我，不会为谁改变。”
店里不忙，不是周末学生们又还在上课。罗明威静静地站在窗边，上午的太阳不会太热晒上很久也不会腻。金色的阳光照在罗明威身上像撒了一层金粉一样，眼镜片上反射出的光线让看着他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却也不舍得把视线离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铃声响起。“欢迎光临！”有人招呼了，罗明威没有睁眼。
直到感觉有人走到他面前，并且停在他对面。睁开眼，罗明威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欢迎——”
面前的男人一笑，露出一口的牙。
“不给我找个座位吗？”
罗明威轻轻皱眉，慢慢站直了身体，说了一声：“请跟我来——”
云野开着车，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转过头问坐在自己旁边的钟泽豪，“中午了，一起去吃饭吧？”
钟泽豪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野抓了抓头发，车子打了个弯。
五分钟之后在一间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把车交给泊车的服务生，云野和钟泽豪走进酒店。两个人走的不快，云野是在意钟泽豪身上的伤。而钟泽豪则是在意不远处的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男人！
男人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静静地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会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电梯到第几层了，只是安静地站着，衬衫的领口微微畅开，隐约可以看到漂亮的锁骨。钟泽豪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男人，脚步慢慢地停下。
“吃什么啊？清淡一点的好吧？不能喝酒，你——哎？人呢？”云野嘴里念叨着等会儿吃什么，讲了半天没得到一点回应，回头一看人也没了！这才发现钟泽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看！
靠！看什么男人看的呆掉了啊！
这时男人似乎感觉到了钟泽豪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眼线与钟泽豪在空中交汇。
天雷勾地动火？
没有。两人只是很平静地对视着，如果排除钟泽豪眼神中有股野兽的气息的话。
男人静静地看着钟泽豪，直到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他收回视线优雅地转身走进电梯，整个身体被他调整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站在电梯里回过身，钟泽豪还在看他。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男人突然扬起嘴角一笑，很浅的一笑，但钟泽豪还是看到了。
当然，也包括那笑里面的另一层含义。这个男人——钟泽豪双眼还留在电梯那里，回忆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全部。
“喂！”云野站在一旁双手环胸，脸上有些不爽，“看什么？人都没了，你把电梯看出一个洞都没用！”
难得有些尴尬地回过头，钟泽豪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去吃饭吧。
饭桌上钟泽豪动作优雅地吃着盘子里的煎鱼，云野说是事出去一下。
等鱼都吃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云野回来了，往椅子上一坐，动作粗暴地拿起饮料一饮而尽。钟泽豪看了看他，问：“干什么去了？”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钟泽豪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等会儿送你回家？”云野问了一句。
回家？钟泽豪想了想，喝了口水说：“不了！累了，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这酒店是钟泽豪的财产。
“切～”云野哼一声。
请注意，这一声“切”是第三声。有些心虚，钟泽豪低下头继续吃。
“你很没品位。”刚吃了几口就听到云野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他抬起头。云野一脸的不屑，“刚才那个男人，是这里的牛郎。”
他刚才就是去打听消息的。妈的！还不是头牌！
钟泽豪挑了一下眉毛，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这让云野更不爽了！叉起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狠狠咬了一口之后放下叉子说：“我饱了！你留在这里慢慢吃你的‘大餐’吧！当心消化不良伤口裂开哦！”
最后一句不像是提醒，更像是诅咒。
钟泽豪看着云野慢慢消失的背景，轻轻说了一句：“你生什么气啊？要气也不是你气吧——“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餐厅里出现了一个人，钟泽豪抬眼望去，对方也正好在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
“请用。”罗明威把咖啡放到桌子上，恭敬地站在一边。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又不是陌生人。”拿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笑了起来，“味道不错。”
罗明威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陌生人？那他们是什么人？熟人？笑话！他们最多算见过两次面吧！眼前这个叫李浩的男人。
“不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吗？”李浩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我正在上班，不能坐。没事的话我去工作了。”罗明威如实回答，但事实上他更不想跟李浩呆在一起，上次在钟泽豪家门口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很不喜欢他。
李浩听了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看了看四周然后看着罗明威说：“那再陪我聊几句可以吧？现在客人也不多。”
李洛的很有风度，就算是听起来像小孩子撒娇的话也被他说得很中听，虽然四十多了，但这个年龄的男人只要事业有成的话就是魅力最大的时候。
罗明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了一句：“你想要问什么？”
李浩笑了。
罗明威很不喜欢他笑，为什么？大爷我就是看着心里不爽！
“你当我是警察啊！我只是正好路过看到你在店里面就进来找你聊聊，加深一下感情，怎么说你跟泽豪的关系我也——”
“我跟他没有关系。”罗明威突然插了一句。
李浩停了下来，看着罗明威的双眼微微眯起，最后笑出声说：“看来我只会惹你不高兴啊！”
罗明威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但当服务生当久了，顾客永远是上帝这个道理他却体会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推了一下眼镜说：“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太好了！不谈别人了，你几点下班，我请你吃晚饭，这样才能好好聊聊啊！”李浩一脸诚恳地说。
罗明威微微皱眉，不想把他非常不愿意的想法太明确地表现出来。
“我今天值夜班。”
“那我们吃宵夜。”
吃你爷爷的！终于还是骂出来了，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偏偏又遇到这么个“东西”！罗明威在心里咬咬牙，表面上还是没有太大动作。
“会很晚，而且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那我们去喝一杯总可以吧！有很多不错的店都是晚上开的！如何？”
何谓锲而不舍罗明威算是见识到了。锲而不舍算是褒义，用罗明威的话来说就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抱歉！你有什么事可以现在问，晚上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一般不和别人分享。”
罗明威的话让李浩沉默下来，良久，李浩问：“你在躲我吗？”
挑眉，“我没有权利拒绝吗？”
知道还不快点滚出去！
“呵呵！怎么办？让人讨厌了呢——”李浩做了个有点孩子气的动作，摸了摸下巴笑着说：“你不会被大叔我吓到了吧？大叔我是个很和气的人哦！”罗明威不语。
“你没必要太防着我，我跟泽豪是手下和朋友的关系，他不会管我的私生活。”
“你也没必要跟我保证什么，我说了跟他没关系。”罗明威又推了推眼镜，趁机闭了一下眼。对某些人来说，一秒钟可以掩饰很多东西。
李浩双手交叉放到胸前，用只有他跟罗明威能听到的声音说：“可能这样约你太唐突，其实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杀掉那个杀手的。我对有本事的人一向是很好奇的。”
这时店里其他服务生叫罗明威过去帮忙，罗明威答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看着李浩，突然笑了一下，在李浩被他的笑容怔了一下的同时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叉子抛向空中，银色的叉子空中飞快转了两个三百六十度后，被罗明威一把握抓住直直地向李浩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李浩没有动，而那把叉子最后则狠狠地插进了他面前的一块巧克力慕丝蛋糕上，他甚至听到了金属碰撞瓷器时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人有一秒钟的窒息。
罗明威握住叉子的手慢慢放开，重新站直身体，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李浩一点头说：“你要知道的事我现在告诉你了。我对于讨厌的东西就是这么做的！”
声音不是很大，但绝对不会只有他跟李浩两个人听到。
等罗明威走了，李浩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不见。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蛋糕，眉头紧皱，慢慢地把桌子低下伸进口袋里拿qiang的手收了回来——
酒店的豪华套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优雅香气，让人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钟泽豪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高大的身躯随意地摆放着姿势，一只手支撑着头部，指尖的烟慢慢燃烧着，烟和香味融在一起，无比美味的气味。
浴室方向传来细微的水声，像黑夜中的雨，一直不停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停下。
钟泽豪闭着双眼，没有睡，只是在思考。
“现在开始吗？”伴随着开门的声，一个沉稳的男声从浴室方向传来。
钟泽豪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动一下。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几秒，说了一声：“有。”
钟泽豪轻笑了笑，烟灰掉落到地上，他睁开眼看着地上有些支离破碎的灰烬。
“那你跟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他不会伤心么？”没有回答。
男人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么？”
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钟泽豪转过头看着男人。
赤囧着上身，稍稍有些胸肌和腹肌，恰到好处。下身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一双笔直的长腿线条很好。男人的头发是干的，身上沾着水珠，顺着胸膛慢慢滑到了腰部，最后消失在浴巾中。说实话男人的打扮并不算囧囧，最少应该遮的地方都遮了，但正是这种该露的露不该露的不露才能勾起人的囧囧。钟泽豪静静看了男人一会儿，扬起嘴角笑了。
“你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男人没有说话。
“我们——”钟泽豪把烟重新放回嘴里，却只够抽一口的，他有些挫败地抽了一口后把烟扔到烟灰缸里，“都只会让对方生气吧。”
罗明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心中感慨现在早晚昼夜的温差实在是太大了！关上店门，路上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了，和同事道了别，他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着，心里盘算着又一天的过去。
刚走没多久，身后传来了车子的声音和一道刺眼的光，因为罗明威是背对着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那辆车停到了他身旁，罗明威侧过头看了一眼，车窗慢慢落下，里面的人对他微笑。
罗明威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像吃了个苍蝇似得。
“晚上好。”李浩看着罗明威，让车子的速度跟他保证平均。
躲不掉，只有面对。
罗明威点点头，“有事？”
“想请你喝一杯啊！忘了么？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要跟他去喝一杯。
罗明威拧起眉，想着刚才那把叉子要是扎在这个男人的**上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我好像说过了我并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在晚上出去。”
你他妈的要我说几遍才明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一般人见到对方这样识相的都会打退堂鼓了，但罗明威明显低估眼前这个人。
“只是今晚，说不定以后你会喜欢上的！而且我找了个很有意思的话题，相信你会喜欢的。”
李浩仍然微笑着，但罗明威已经从他的笑里面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没表现出很感兴趣，也没让人觉得一点也不感兴趣。
李浩停下车，说了一句：“红蝎。活着的。”
罗明威没有说话，也停了下来，双眼看着前方。
目的已经达到，胜利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李浩打开了副驾驭座的门。
“来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酒很不错，会让我们有一个难记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