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陡然破空而出,尖锐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朝着云翳的心口迅猛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姝华敏锐地察觉到云翳身后不同寻常的动静,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转而却没有丝毫迟疑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上他的身体,试图为他挡下这一箭。
只听她闷哼一声,随即,云翳的背后也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那力量让他的身子也不由晃了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云翳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时间细想,也不敢细想,没有丝毫犹豫,凭借着多年练就的矫健身手,云翳带着沈姝华翻了出去,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藏身,暂时避开了靖王的手下。
“你怎么样?”云翳赶忙低头询问着沈姝华,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神情中的担忧尽显,却又一动都不敢动。
沈姝华此刻只觉那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上蔓延开来,她的脸痛得皱成了一团,埋在云翳的胸口,满是痛苦之色,嘴唇也都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似是痛感渐渐缓和了些,她才缓缓摇了摇头,晃了晃自己完好无损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可那苍白的脸色,依旧暴露了她不太好受的处境。
她忍着那仍未消散的疼痛,从云翳的怀中钻了出来,长舒一口气,却又皱起眉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埋怨说道,
“痛死我了,幸好有镯子挡着,不然我的手都要被射穿了。”
沈姝华一边说着,一边不由暗自庆幸起来,当初设计这镯子时,特意吩咐工匠将镯子做得宽大了些,以容纳更多东西,没想到居然在今日恰好派上了用场,硬是挡下了那一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饶是如此,可箭矢强大的冲击力,还是震得她的手腕生疼,她不过轻轻活动一下,那疼痛就又加剧了几分。
确认了沈姝华的确没有受伤,云翳这才放下心来。
忽然,他眉头一皱,血气上涌,一股血腥味蔓延出来,他暗叫不好,竭力想抑制住这异样的感觉,却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瞬间头晕目眩起来,身形摇摇欲坠。
“云翳!”
沈姝华大惊失色,顾不上自己手腕的痛楚,慌忙将他扶坐在地上,想为他施针,却猛然想起银针早已在突破重围时用得一干二净。
她用手指在云翳胸口的穴位上按压着,想为他减轻痛苦,只期盼清风能早些找到他们。
云翳双眸紧闭,眉头蹙起,呼吸比往常急促了几分,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样,可有缓解?”
沈姝华关切地问着他,可云翳只是一言不发,没有丝毫反应,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多时,清风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总算到了,快!将他带回去!”
只见沈姝华神情激动,眼中的焦急怎么也藏不住,清风明白情况危急,没有丝毫犹豫,背着云翳迅速朝着王府赶去。
一回到景王府,沈姝华当机立断,命李叔寻来银针,将旁人都屏退后,只留清风一人,开始为云翳施针。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翳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
“好了!”
“王妃!主子他如何了?”清风忙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大约明早就能醒了,那位澹台姑娘可有来信,此番一战,怕是不出三月便会毒发身亡。若是不能在毒发前服下解药,怕是无力回天。”
沈姝华凝重的神情不似作假,清风也清楚地意识到沈姝华并非是在开玩笑。
“可澹台姑娘向来随心所欲,踪迹不定,属下也联系不到她。”
“尽力一试吧。”沈姝华暗叹一口气,此次也算是他的命数,若是三个月内还没有消息,她也无能为力了。
第二日晨起,当沈姝华睁开双眼时,天还是蒙蒙亮,身旁已没有了云翳的身影,必定是上早朝去了。
她起身梳洗了一番,今日她要进宫去找云雀。
下个月,西凉使节进贡,虽说贤妃用生命换取了成裕帝的承诺,可贤妃母族无势,贵妃母族势大,依云翳所言,前朝屡屡施压,欲逼迫成裕帝食言,不可不放在心上。
沈姝华简单收拾了一番,带着春草出了王府。
坐上景王府的马车,车夫扬起马鞭一挥,车轮缓缓转动,平稳地在街市上行走着。
沈姝华心中沉甸甸的,满是愁绪。
这时,只听马匹惨叫一声,车厢剧烈摇晃了几下,猛地甩向一边。
马车中的沈姝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狠狠撞上车厢壁。
正当马车即将失控倒下的一瞬间,春草迅速揽起沈姝华,带着她一跃,出了车厢,稳稳落在一旁。
而下一秒,车厢横翻过去,直直朝着马匹而去,随后被受了惊的马匹踢了个粉碎。
沈姝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觉心口一阵后怕。
而车夫怀中抱着一个男孩,落在了一旁。
那男孩虽然衣着朴素,但料子上乘,定然并非普通人家,许是受了惊吓,此刻正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
春草上前一步,呵斥道,“这是谁家孩子,这么没规矩,大人怎么看的,冲撞了景王府的马车,可知是什么后果?”
这时,一素色衣衫的女子急匆匆赶了过来,眼眶通红,似是极为担忧,她将那男孩揽入怀中,又狠狠打了两下他的屁股,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叫你不要乱跑,爹爹怎么同你说的,你若是再这般调皮,姐姐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
说罢,她带着男孩走到沈姝华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景王妃救了舍弟一命,小女乃淮阳许氏之女,许慕言。”
许慕言?!
沈姝华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处碰上许慕言。
许家乃真正的书香门第,不论家风家教、家教都是极好的,当初许氏调任京城,将年幼的许慕言带来了京城。
沈彻总是带着沈姝华出门游玩,而这“游玩”,有一半的次数是去偷偷见许慕言。
许慕言为人柔和良善,从不与人争高低,当年所有人都认为沈姝华是不学无术的骄纵大小姐,便是沈家人对她如此宠爱,也因此而头疼,唯有许慕言愿意为她说话。
“沈姑娘纵然调皮了些,可是真性情,天真可爱得紧,我倒是羡慕。伯父伯母大可不必为沈姑娘担忧,这样的性子,以后必定不会蹉跎在深宅大院中。”
因着这一句话,沈姝华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女子,本以为书香世家必然腐朽至极,古板无趣,可许慕言宛如轻风细雨,令人心宽。
可她到底面对许慕言是心虚的,即使当初定亲宴的事,她是无辜的,可在许慕言的视角看来,的的确确是她,才将定亲宴搞砸。
而沈老夫人也因此过世,沈彻为老夫人守孝三年,这门婚事拖到如今也没有个结果。
许家将许慕言送去江南三年,如今回京,怕是到了成婚的时候了。
“快,还不快向景王妃请罪!”许慕言严厉地看向许慕思,语气不容置喙。
年幼的许慕思哪里明白自己方才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还险些害了沈姝华。
“无妨,这么小的孩子不懂事,方才吓坏了吧?”
沈姝华不愿追究什么,蹲到地上,拉起许慕思的手,柔声问道。
许慕思刚哭了一气,此刻眼睛红通通的,气息也有些不顺,他将眼泪擦干,摇了摇头,抬头望向许慕言,只见许慕言鼓励似的朝他点了点头。
许慕思转而对着沈姝华又鞠了一躬,“对不起,景王妃...是我不懂事,到处乱跑,没有...没有听姐姐的话,给景王妃添...添麻烦了。”
他抽抽搭搭、奶声奶气地同沈姝华道着歉,即使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也一字一句地将话讲完。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沈姝华同他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他圆圆的脑袋。
正在这时,沈彻从一边冲了出来,远远看到沈姝华对着许慕思动手动脚,顿时怒气冲冲,想要冲上去给她一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