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白芷听见榻上的动静,她一瘸一拐地上前查看。“奴婢还以为......”
这两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主子再也醒不过来。回春堂的大夫说,小姐伤势很重,若三日之内醒不过来就没得救了。
白芷当时是真的吓坏了,没日没夜的守在谢清音的跟前,都不敢闭眼。
谢清音刚醒来,反应有些迟钝。她盯着鸦青色的床帐看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她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缕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脚边,清冷又孤寂。
屋子里老鼠、蜈蚣随处可见,她害怕地蜷缩在角落,呼喊着爹娘还有哥哥们,却始终无人应答。孤独、恐惧将她包围,无时无刻不在。
好在,那只是个梦。
她醒过来了。
谢清音抬了抬手臂,想要起身,却被白芷拦下。“小姐千万莫动!大夫说,小姐伤在内腑,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挪动。”
“小姐可是口渴,奴婢这便去取。”白芷拖着带伤的腿,去外间取来了茶壶和杯子。
谢清音一连喝了两杯,嗓子才好受了些。
只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却扯到了伤口,她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可是伤口又疼了?”白芷双眼泛红。“老爷和二公子也太狠心了,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谢清音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哑着嗓子问道:“你的头.....”
“奴婢走路不小心磕到的,不碍事。”白芷怕主子担心,便隐瞒了下来。
谢清音并不相信她说的。
况且,她的脸还肿着,看来没少被欺负。
至于欺负这丫头的人,她心里清楚得很。
不过,白芷不愿意说,她便没有追问。
“外头......很热闹......”谢清音侧头,隐约听见远处有悦耳的丝竹声。
白芷低下头,欲言又止。
“说吧,出什么事了?”谢清音挪了挪肩膀,趴得太久胳膊都麻了。
白芷抿了抿唇,不情不愿道:“镇北侯世子夫人来府上做客......夫人请了戏班子在水榭唱戏......”
听到镇北侯世子夫人的名号,谢清音眸光微闪,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落水那日被外男所救,镇北侯府怕是也得了消息。
“世子夫人过来,不仅仅是做客吧......”谢清音轻声道。
白芷咬着唇,没敢吭声。
谢清音低笑一声,故作轻松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小姐......”白芷再次红了眼眶。
她很是替自家主子不平。她家小姐曾是多么肆意洒脱的一个人,如今却被磋磨成了这般清寂软糯的性子,处处伏低做小。
“那日落水,分明是遭了算计,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了小姐......”白芷打小就伺候在谢清音身边,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谢清音抬手打断了她。“鞭子都挨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奴婢就是心疼小姐......”白芷一边替她上药,一边掉眼泪。“上次的病还没养好,如今又添新伤......背上都没有一块好皮肤了......”
“还有二公子那一掌,险些要了小姐的命......”
“他们怎能如此狠心!”
谢清音忍痛安抚她道:“你家小姐命硬着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姐......”白芷愈发心酸。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听说姐姐醒了,我过来瞧瞧。”门外的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进来。
谢清音听到这声音就不自觉地联想到那天的事,浑身隐隐作痛。“白芷,拦住她!”
她不想看到谢青烟,生怕一个忍不住会杀了她。
奈何白芷还是晚了一步。
谢青烟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两位翩翩少年郎。
走在谢青烟身边的,是谢家二公子谢炎。他穿着月白色的劲装,身量挺拔,五官硬朗,眉眼与谢青烟颇为相似。因为习武,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颇有几分英气。
另一个公子落后两人一些,衣着华丽,举止沉稳,相貌不输谢炎,气质却更柔和,带着几分书卷气。正是与谢清音有婚约的镇北侯府大公子季琅。
“见过二公子、二小姐,季公子。”白芷认出他们,不得不上前行礼。
谢青烟越过她,看向屏风后。“姐姐可醒着?”
“小姐刚吃了药。”白芷想说点什么阻止他们上前,谢青烟却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她拦在谢炎面前,道:“这里毕竟是姐姐的闺房,二哥和季哥哥进去不合适,还是在外间等候吧。”
谢炎本就因为上次打了谢清音那一掌而不敢面对,果真停下了脚步。
季琅就更不用说了。
他与谢清音虽有婚约在身,可到底男女有别。
“劳烦谢二小姐。”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谢青烟好奇地看向他。她本就生的娇俏,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尽显烂漫天真,任何人见了都会怜惜几分。
“雪香丸。”季琅的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谢炎这时也凑了过来。“就是传说中一颗价值千金的雪香丸?”
季琅淡淡地嗯了一声。“此乃圣上所赐,有活血生肌之奇效。”
“如此珍贵的药,侯府竟舍得送人!”谢二公子忍不住惊讶。
“药本就是用来疗伤治病的,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季琅缓缓道。侯府拿出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谢清音,出于什么目的,季琅心里一清二楚。
“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谢青烟故作欣喜道。“有了这药,姐姐的伤定能很快好起来。不像我......小时候被养母虐待,没能及时医治,留下好多疤......不过好在是瞧不见的地方,不会吓到旁人......”
“大胆刁奴,竟敢这么对你!”谢二公子听她提起过去的种种,心里的火便蹭蹭蹭地往外冒。“若非她畏罪自尽,我定要将她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谢二公子捏着瓷瓶,看着谢青烟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烟儿你受苦了!”
谢青烟摇头。“烟儿不苦。能回到爹娘和哥哥们身边,我已经知足啦!”
“给我看看你的伤。”谢二公子握住她的手道。
谢青烟捂着袖子,退后一步。
谢二公子紧追不舍,拽着她的手腕,将袖子卷起,一道陈旧的疤痕映入眼帘。
谢二公子震惊得瞪大眼睛。“他们居然把你伤成这样!”
“二哥,我不疼的......”谢青烟扯下袖子,懂事地说道。
“那么深的伤口,还说不疼!”谢二公子急红了眼。“你是将军府的千金,本该如珠似宝被宠着长大,没想到那贱婢竟偷走你,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想到那抱走妹妹的婢女,谢二公子便恨得咬牙切齿,继而又想到谢青烟是替谢清音遭受的这一切,看向屋里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
“母债子偿!”
“这雪香丸你拿着!”谢炎径直将瓶子塞到了谢青烟手里。
“可......这是侯府送给姐姐的......烟儿不能要......”谢青烟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她不过一个养女,根本配用这么好的伤药!”谢炎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