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肃清知说漏了嘴,连忙噤声,他眼神闪烁,不敢与裴侯爷对视。
“他不说,我来说。”一直安静在一边的烟玉突然出声。
“是裴肃清安排的人,掳走长源,以他为质,要我的命。”
裴肃清的眼眸灰败下来:“我没有想要你的命,从始至终都没有,我也没有与马匪勾结。”
他狠狠的闭上了眼睛,他深知自己逃不过这顿打,毫不留情的竹条打在了他的脊梁上,笔直的背弯了下去。
裴侯爷不管什么马匪不马匪,他儿子想引蓝烟玉入局是板上钉钉的事,若再追问下去,又说出了什么内情,只怕更惹蓝府不快。
直到裴肃清的背血肉模糊,裴侯爷才停了下来。
“蓝侯爷,犬子有错,我裴府自知理亏,今日请家法也是证明我裴府无包庇之意,还望蓝侯爷看在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莫要因此伤了两家和气。”
裴侯爷既已表态,蓝侯爷见好就收:“那是自然。”
“侯爷,我还有一事要说。”烟玉道。
裴侯爷心中疑惑却没有说出来:“请讲。”
烟玉:“裴长源原是记在我名下,我不在裴府了,他也不能再继续在梅香居待着。虎跃堂是按照裴长源喜好打造,如今差不多可以搬进去住了,望我走后,他可以搬进去。”
“可以。”
她一番话说得合理,裴侯爷没有不应的道理。虽说她已不是裴府妇,但临走前给孩子安排一个去处,也不算越矩。
说罢,嘉平侯起身告别。
裴侯爷留他用饭,他只说晚上有家宴就搪塞了过去。
他的作为可以理解,毕竟任谁家发生了这样事,心里多少也会有怨气。
裴侯爷也未再阻拦,今日是不能够坐在一起吃饭,改日再约蓝侯爷也是可以的。
……
裴府花园处,一女子捶了会儿腿后四处张望,见垂花门处来人后连忙迎了上去。
“蓝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面前这人神色憔悴,一看就是一宿没睡,烟玉没停下脚步:“我与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江云挽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路:“我要说的与昨日的事有关。”
魏书蕴道:“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我想与蓝大小姐说。”
烟玉道:“母亲,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魏书蕴尊重女儿的意愿,但不放心她与江云挽独处,留下两个丫鬟后走了。
花园有处绝佳观赏的地方,放上了石桌石凳。
烟玉端坐在石凳上,而江云挽则是站着。
烟玉:“说吧。”
江云挽悠悠说道:“父亲身边的吴大人来找我,要我凭自己的本事坐上世子夫人之位。我没想害你,我只是想着引你去无人处,困上你两天,等我和父亲交差后再放你出来。”
烟玉只觉得可笑:“我失踪了,蓝府的人必会派人去找,你又如何瞒得住蓝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
江云挽:“密而不报,只是委屈你在外面待上几日。”
裴夫人那边只需要糊弄一下,她必不会深究烟玉去了哪里。
而蓝府那边,若是无人说,谁又知道呢,只是后边阵仗闹大了些。
若以她的计划,这件事只会悄无声音的开始,又悄无声音的结束。
烟玉无语了:“没按照你们的计划来,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江云挽连忙摆手:“不是,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可我有。”
江云挽似没听清:“什么?”
烟玉:“江云挽,裴长源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让他陷入陷阱。”
江云挽沉默良久后缓缓道:“我只是想用他引你出来,遇到马匪实在非我愿。”
“他三岁就被送入裴府,离了生父生母,夜晚睡不着觉也不敢闹,只是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裹住。他太小了,却从未说过关于你和裴肃清的只言片语。三年了,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烟玉似回忆,似叹息。
事情早有迹象,但她从来往这方面想过。
比如每当八月月圆时会抬头看天,比如看见她的什么好看的簪子时会多看一眼,比如他会看一看三岁前穿的衣裳。
她只当他想他的血脉亲人,却不知这裴府的人也是他的血脉亲人。
一个孩子,能藏住自己的心事,他是何等厉害,也因此遭到了许多无妄之灾。
“你们一回来,就逼着他在生母养母之间选择,他是人,有一颗温热的心,你叫他如何能选,于是即使他背上了坏名声也愿意在众人面前作证,可是他只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啊。”
“长湛被你们养的很好,什么也不懂,同为你的孩子,你也多心疼心疼长源吧。”
这是她在这个裴府中为长源走的最后一步棋,那就是激起江云挽的愧疚,引起她的母爱。
江云挽能多关照裴长源一点,他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不然在这府中真的无人问津了。
他的亲生父母是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烟玉只能从这个地方下手。
至于他的父亲裴肃清么,烟玉只觉得与他无法沟通,只能弃了这条路。
烟玉的话起到了作用,只见江云挽面色苍白,本就憔悴的小脸如今看起来更显惆怅。
“我不知道……”
烟玉:“你若有心,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弥补。”
在裴长源过去的日子中,江云挽缺失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以小孩子的视角来看,太长了,可要是从一生的角度来看,三年的时间也不算什么。
她们有机会过回以前的日子,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
江云挽记忆中定格在六岁的裴长源的样子上,他懂事,知礼,像世家大族当做继承者来培养的孩子。
再往下,三岁的年纪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已经消失充斥的是裴长湛的脸。
三年的缺失以至于她忘了当初的裴长源也是和裴长湛一样的性子,天真无邪,那里经历过这些风波。
他看起来成熟了,于是,江云挽心中的天平偏向裴长湛。
“现在这个局面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