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立在王妃床边汇报:“王爷被御医已经救治醒了,人蔫得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外,彻底没力气再下榻。”
温瑶玥躺在喜庆的大**,翘着二郎腿:“看来是再没有力气能提溜我,更别说扔我了。”
“…是的,王妃。”
“我记得孔武说过,伺候王爷的丫鬟分为春夏秋冬四个。也就是说我还有一次混进王爷房间的机会。”
青禾瞪圆了眼:“还去啊,王爷受不住啊。”
温瑶玥望着大红帐顶,心有戚然:“哎,我不也是没办法吗?”
王爷受不住,她就受得住和亲东渊吗?
反正按照上一世轨迹,泽王婚后不到一月就死了,死前造福一下她,不是很好的功德吗?
青禾施施然道:“…还有,王妃,孔武被您支走大半日,重新回到武安院后,任凭奴婢怎么用您的职权支开他,他都跟焊死在武安院一样,支不走了。”
温瑶玥抬眸:“所以这是没法下手了。”
“…不仅没法下手,孔武还说,叫冬暖的丫鬟,从未伺候过王爷。”
温瑶玥萎靡:“这是连接近王爷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青禾点头,一脸无计可施的颓丧。
温瑶玥猛然坐起身:“既然我违心都将自己舍给王爷了,王爷却不领情,那我只能舍了王爷。”
“…啊,怎么舍?”
“当然是不要他贡献精力传承后代了呗。”
本来舍身勾引,她就膈应得慌。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顿顿吃好了。
*
第二天天亮,温瑶玥吩咐:“把给王爷看诊的御医,全叫来见我。”
很快,一堆御医,聚集在温瑶玥的院子:“说吧,王爷什么病?”
御医们都一脸有力无处使,有屎硬要憋的怪模样。相互推来推去,才推出一个御医代表回话。
“禀王妃,王爷命令臣等不得透露他的伤情,除了皇上,否则,臣等命不保。”
温瑶玥疑惑,莫非得了治不好的隐疾才秘而不宣吗?
“可否治愈?”
御医们全都信心满满,整齐道:“能!”
温瑶玥更加不解:“那为何传言王爷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呢?”
那名御医代表,想到皇上说治不好王爷,会被充作军医,就很窝火:“是王爷不肯治啊。”
“如果肯治的话,那依你们所见,是外敷还是内服?”
御医们的声音再次整齐:“外敷,有内服加持更好。”
温瑶玥想着王爷不肯治,便问:“外敷可否改为药浴?”
因为王爷总不至于不洗澡吧。
御医们相互看看,最后御医代表说:“药浴可以,但药浴完,一定要敷上药粉,否则糜烂更严重。”
温瑶玥听到糜烂一词,内心嫌弃,原来是染了脏病的隐疾啊。
谢天谢地她昨日勾引失败。
温瑶玥又命青禾叫来武安院里所有的丫鬟小厮,当然看门狗孔武,肯定是叫不来的。
望着一院子的人,温瑶玥不信这么多人,还治不好一个病秧子王爷。
在温瑶玥的吩咐下,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不同的任务。
大家瞬间有了主心骨,一改往日颓靡之气,信心满满,开始全方位行动。
午时末,泽王服用的止痛昏睡药丸的药效,才终于过去。
他轻轻推开房门,脸色相较于昨日,更添了几分灰白。
早已经等候在门外的大丫鬟春岁,端着膳食进屋:“王爷请用。”
燕寻安定眼看了看,发现是真的春岁,才开始动口。
然舌尖微微泛苦,粥却还是从前的样子:“换厨娘了吗?味道不对啊。”
王妃给春岁的任务是:但凡王爷进口的,都要加治病的微量药汁,将药实现多餐少量,并和御医串通好了说词。
春岁内心忐忑,仍故作镇定撒谎:“回王爷,没有。不过今早御医专程和奴婢说过,王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味觉会逐渐呈现出体内苦胆的味道。
且随着您身子的情况更糟糕,苦味会更明显,所以,御医让奴婢提前准备了蜜饯。”
燕寻安打开粥旁边的小罐子,吃了一粒蜜饯,也是微微泛苦,瞬间不想吃了。
“撤下吧,待会上些点心。”
春岁照做,将点心早早地备下。
过了一个时辰,燕寻安开始吃点心,又是微微泛苦。
他不喜欢饿的感觉,便勉强吃了几块。
接着又捧起花茶,喝了一口润嗓子,也是苦的,不禁皱眉。
春岁依照王妃教她的,提议道:“若是总泛苦,不如奴婢给您端药来,喝了药,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燕寻安冷冷地腻了春岁一眼:“出去。”
春岁恭敬退下,早知道王爷讳疾忌医,被拒是情理之中。
只是王妃说了,万一王爷同意喝药了呢?
她们要的就是那万一。
到了晚间,燕寻安开始沐浴,见水有些微的浑浊:“怎么回事?”
备水的丫鬟夏凉,不安地低头撒谎:“换了浴桶,是桶身映衬的缘故,您试着捧一把水在手心,水还会是您手心的颜色。”
燕寻安拧眉:“……你出去吧。”
他沐浴完,开始穿衣,触手的里衣,是棉麻的。
他虽不想治病,却也不想找虐。所以想要穿顺滑的绸缎,这样不会摩擦伤口。
然浴房内没有别的衣服,他唯有穿上。
穿上之后,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从衣服上散发出来。
他走出浴房吩咐:“夏凉,我之前的里衣,拿一套过来。以后不准再将这些粗糙的衣物给本王。”
夏凉经历了第一次撒谎的不安,现在撒谎就镇定多了:“回王爷,之前的里衣,都被王妃换了成了现在的。”
燕寻安的不悦,已经显而易见:“她为何这样做?”
“奴婢不知。”
夏凉其实知道,绸缎换成棉麻,是为了药粉更好的残留在衣服上,继而通过与王爷的身体接触,停留在王爷伤口患处。
燕寻安作罢,吩咐道:“以后,本王的东西,不要让人随意置换,退下吧。”
“是。”
夏凉离开,去收拾浴房。
月亮高悬,燕寻安躺在榻上看书,闻到药味越来越浓,他寻着根源,知道是熏香散发出来的,于是叫来了守夜的丫鬟秋蝉。
“这熏香怎么换了?”
秋蝉早已经向春岁与夏凉取过经,现下撒谎撒得非常坦然。
“回王爷,御医今日和奴婢交代过,随着您病情加重,嗅觉会因为味觉泛苦,而闻到同样具有苦味的药香,且会越来越明显。”
燕寻安有些怒了,有苦味的,明明不止是药,偏偏只闻到药香:“谁给你们的胆子,合起伙来骗本王。”
秋蝉傻了,骗了一天,怎么到她这里就穿了呢?
原本的镇定全无,但承认是不可能的,颤抖着道:“奴婢不敢,王爷可请御医来问话。您也可走出房间,去院子里闻一闻,看是不是真的都是药香?”
燕寻安忍着疼痛和虚弱,下了榻,开了门,闻到外面的空气,的确是若有似无的药香。
他缓步到院子的盆栽花前,不需要靠近,便闻到了很浓的药香。
他疑惑重重,仍觉得匪夷所思,叫来了孔武:“你闻闻空气,和这花,都什么味?”
孔武装模作样,一一闻了闻:“回王爷,空气是清新的,花是香的。”
燕寻安不语,若真是他病危到嗅觉都出了问题,那正好和韵儿共赴黄泉,便再也不用愧疚地面对母妃的责备。
真好。
他望着月色下的庭院,像一座牢笼,更像是坟墓。
他不觉得这景色压抑,反而是解脱:“你们都退下吧。”
半夜,燕寻安口渴,守夜的秋蝉听到动静,赶紧递上温热的茶水。
燕寻安刚喝一大口,瞌睡都被苦没了,差点吐出来。
秋蝉跪下,在王爷开口前,赶紧道:“许是病情加重了,王爷,赶紧吃颗蜜饯。”
燕寻安半信半疑地拿起蜜饯,犹疑之下,还是吃了,也是苦得想吐:“赶紧拿杯清水来喝。”
秋蝉动作很快:“…王爷请用。”
燕寻安又是一大口,苦涩到忍不住喷了出来。
良好的教养让他硬是将没喷完的,生生给咽了回去。
秋蝉心里打鼓,刚刚这些进口的东西,全是浓缩型药汁。
因为王妃说趁着半夜未清醒,和夜半不好处罚人,最适合下猛药。
为了来这么一遭,晚膳都是略咸的,就等着王爷起夜喝药。
燕寻安不仅嘴巴苦,鼻子苦,身上也是黏糊的,没一处舒坦,唯独体内气息顺了,也有了些力气。
他意识到不对劲,起身踉跄跨出院门,直奔井口。
秋蝉跟上,看到王爷这番举动后,慌了,全身冒冷汗,扑通一声跪下,看着王爷打了井水来喝。
燕寻安的苦味终于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井水的清甜。
可他愤怒到了极点:“胆敢耍了本王一整天,连夜里也不放过,让所有参与欺骗的人,来见本王,现在。”
秋蝉冷汗如雨下,赶紧爬起来,去叫人。
燕寻安望着跪倒一片的人里,竟然还有护养盆栽的花匠。
最气人的是,连他不曾怀疑的孔武,也参与了撒谎:“你自己给本王好好说道清楚。”
孔武浑身紧绷,这是他第一次忤逆主子意愿,可他不后悔。
“回王爷,王妃今早亲自跟属下说,只要属下按照她说的做,您就能像从前那样康健,否则,没了您,属下就没主子了。”
孔武鲜少说得这样情真意切,燕寻安的手指紧了又紧,将王妃两字咬了又咬,终是克制住怒意:“都外面去,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