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村所属的乡镇每逢农历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都会有集会,俗称“赶集”,在省外有些地方也被称为“赶场”、“赶街”,又或者是“赶圩”等。
在某些地方有“一旬二集”、“一旬三集”的说法,在这里的“一旬”指的并非十年、十二年,而是“十天”,一月被分为“三旬”。
不过每个地方赶集的日子都不一样,即使是相邻的镇与镇之间也有区别。
在很多地方赶集已经消失了,农村和乡镇里都没有住几个人了,又何来集赶?
现在即使是有集赶,随处可见的都是老年人,几乎看不到四十岁以下的青年了。
陈平凡已经许久没有赶集了,他还记得在孩提的时候,总喜欢赶集凑热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市已经不多见了。
现在重新站在集市前,看到了街道两旁的商贩,以及渐渐增多的看客,陈平凡产生了一种恍惚感,他仿佛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时间还早,镇政府都没有上班,陈平凡趁着这份间隙,打算在集市上转一转,感受下昔日少年时的那份心境。
摊贩上摆着的东西琳琅满目,不得不说,现在全国各地的联系太为静谧了,原本只能在南方见到的小玩意,如今在这西北一隅也能随处可见,义乌小商品在九州大地上全面开花,而且还走向了世界各处。
倏然间,陈平凡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定睛仔细一看,发现并未花眼。
“小斌!”陈平凡连忙喊道。
正在人群中穿梭的杜斌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这突如其来的逃窜让陈平凡始料未及,他又不是老虎,杜斌跑什么?难道他能吃了杜斌不成?
陈平凡距离杜斌并不算远,他很好奇,杜斌到底为什么跑,于是加快步子,朝杜斌追了过去。
杜斌所跑的方向人群逐渐稠密,尽管他身形瘦小,但手里还提着两个塑料袋,不能随意展开灵活身躯游走,没多久便被陈平凡给抓住了衣服。
“你小子跑什么?”陈平凡皱起眉头,他上次去杜斌家,与杜斌聊了半晌,两人交谈甚欢,他自以为与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没有想到许久未见,杜斌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这是为何?陈平凡想要揭开谜底。
“啊……是你啊,陈书记,你可吓我一大跳。”杜斌气喘吁吁,转过脑袋一看,原来是陈平凡,原本紧张的他,脸上一下子就切换成了坦然之色。
“那你以为是谁啊?”陈平凡一愣,敢情刚才杜斌之所以逃跑,是以为其他人在喊他?
“没什么……我还以为是坏人呢。”杜斌说。
可对于杜斌的回答,陈平凡显然是不相信的。
“马上要上课了,你怎么在外面呢?”陈平凡疑惑。
“这不是出来买点早餐么,准备要回学校了。”杜斌回答,陈平凡看向杜斌手里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的是羊杂碎,确实是早餐,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几分,可他心里始终存疑。
杜斌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又说,“陈书记,我真的得回学校了。”
陈平凡听到这话,也不能再揪着杜斌不放,他知道杜斌有什么事情隐瞒,可再耽搁下去,影响孩子上学那就不太好了,只能下次再寻个机会,找杜斌详细地问一问。
“嗯,赶紧去吧。”陈平凡拍了拍杜斌的脑袋,说。
旋即,杜斌与陈平凡告别,穿过人群,逐渐地消失。
陈平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也不早了,马上九点钟了,是时候去镇政府了。
于是,陈平凡朝镇政府的方向走去。
“小陈来了。”
镇政府门口的保安老章见到陈平凡后,露出了笑容,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保安冬服,两只手互相揣在袖子里。
老章今年恐怕快有七十岁了,一头稀疏的头发,像是冬季黄土山坡上的枯草似的,据说他是镇政府某个领导的亲戚,这年头当个保安都要走后门,不过只是据说,是真是假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陈平凡经常来镇政府,老章早就认识陈平凡了,更不要说陈平凡现在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青年才干。
“章大叔。”
陈平凡也与老章热情地打招呼。
“领导们还没有上班,你先去里面坐一坐,我已经把暖气都给烧上了,大厅里暖和着呢。”老章说。
“好!”陈平凡点头。
旋即,在老章的带领下,陈平凡来到了镇政府的大厅里。
大厅里确实很暖和,陈平凡穿着一身袄子感到热得慌,恨不得把身上的一身皮囊全部脱掉。
“小陈,喝水。”老章从饮水机接来了一杯热水,递给了陈平凡。
陈平凡赶紧接过,连忙说:“章大叔,您千万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老章笑呵呵地说:“这有啥客气的,都是一家人,你们龙头村现在发展的可是不得了啊,那都是你的功劳啊,要是没你这号书记带领,龙头村现在还穷得很呢。”
老章开始讲述起了几十年前的龙头村的情况,从他话里话外,陈平凡没听出任何褒意,一边在贬低过去的龙头村,一边又在高度赞美陈平凡对现在的龙头村做出的功绩。
虽然过去的龙头村确实很穷,但也没有老章说得那么不堪,尤其是他把龙头村的农民贬得一文不值。
陈平凡听到这些话很不悦,他觉得老章这个人格局太小。
“话不能这样说,我和龙头村的每个人都打过交道,有些人现在也七十岁了,八十岁了,他们过去也生活在龙头村,我没觉得他们哪里不好。”陈平凡说,“而且,龙头村之所以能够摘掉贫困帽子,不仅是因为我陈平凡,更因为党和国家坚定扶贫的信念,以及龙头村生生不息的老百姓们的努力,缺一不可。”
老章瞧见陈平凡有些动怒了,悻悻一笑,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厅。
陈平凡眉头紧锁,他不许任何人对淳朴的老百姓不敬,穷不是原罪,有些人高高在上习惯了,也就觉得农民的穷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