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都心知肚明的话被沈妙突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萧凛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说,这是那群流犯里的人做的?”
沈妙靠在桌子旁,拢了拢衣服道:“当然。你还记得那个伤了腿的陶桓吗?他可是个人才,正经的墨家弟子。”
陶桓也是倒霉,他从小就对机关感兴趣,但科举制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些都被称作**巧技,被迫读了好些年书,三年前好不容易说动了家里人让他去学艺。
他也算有天赋,通过墨家考核在那正经拜了师。
可学了三年,头一次回家探亲,赶上家里这事儿,被一块儿流放了。
陶桓久未在长安,他的事萧凛只粗略扫了眼,不想还有这等本事。
萧凛笑了笑:“都让你撞上了,不知他有没有兴趣去军营,回头你帮我问问?”
沈妙瞥了他一眼:“跟我抢人?”
萧凛:“怎么,你看上他了?”
“别坏我清誉,我们可是正经合作伙伴。”
沈妙似笑非笑:“不像有的人,半夜翻女子闺房,做登徒子行径。”
萧凛抱着手臂,轻哼一声,“连夜赶路给你送东西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还成登徒子了。”
沈妙:“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世子莫怪。”
萧凛还能说什么,气氛顿时就有些微妙起来。
末了,沈妙又道:“明日见了陶大哥,我帮你问问就是。”
萧凛点点头,“你们很熟?”
“还行,”沈妙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时常找他做些小工具。”
萧凛了然,道:“那便这样,若无事我先告辞了。”
“行,那我就不送了。”
“不用,你睡罢。”
沈妙又推开窗,看着萧凛也没走门,矫捷的身影翻窗翻墙,几跃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送走萧凛,沈妙就关窗上床了。
躺在软和的被子里,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一声,被子晒过,仿佛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一夜好眠。
翌日,沈妙起来时宋母已经做好了早饭,沈砚也从后院喂了大壮来。
大壮终于有自己的屋子,不用睡在树下了。
早饭是白粥加酸菜猪肉包,之前沈妙提过一次酸菜鱼,后来宋母特地去村子找人买了酸菜回来。
吃完饭,沈妙才掏出那封信,三人一起看。
也许是怕信被查验,平阳侯一家人没谈及什么僭越的话题,但字里行间满是关切。
沈妙仿佛从信间感受到了老人的关爱,是的,沉甸甸的关爱。
信纸里,夹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沈妙笑了,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正缺钱呢!
她之前给家里人说过想做炉子生意的事,但建窑需要的成本高,本来打算先卖一批炉子赚本金的,现在可以同步进行了。
于是沈妙将她的想法说了,毕竟这钱是平阳侯给女儿的。
宋母跟沈砚渐渐习惯了沈妙这样拿主意,他们对沈妙十分信任,当然是支持沈妙的主意。
得到了家人的肯定,沈妙心情颇好地去给大壮套车,赶着它要去找陶桓,前几日订了个装水井上摇水桶的工具。
虽然厨房接了竹管,但他们每日洗漱都需要烧大量水,竹管出水量小,不如直接从井里提上来方便。
出门之前想了想,沈妙又拿了卷布跟十斤棉花,打算找吴氏帮她再做两身衣服,以后做生意总不能天天穿那一套。
过了河,陆续就有人给沈妙打招呼,她一一回应了。
经过盖房子这一出,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个大户。
尤其在她家做过工的,见了她都很热情,当初王翠花还试图在村里嚼舌根,但随着沈家一招工,立马无人在意。
还有的想给沈家兄妹说亲,这孤儿寡母的,又有家底,自己儿女或者子侄嫁过去不得享清福。
有那过分的还想趁机侵吞家财,毕竟沈家人丁单薄,唯一的男丁沈砚看起来,也温和好说话,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沈妙根本不知道有人打她主意,这群过于热情的大娘们,让她赶着大壮加快了速度。
路过王翠花家旁,突然被一声尖厉的声音喝住了。
“死丫头,你没长眼睛啊,压着我家菜了!”王翠花一手挎个篮子,在身后叉着腰大声叫嚷。
沈妙回头看了看,她走的是路中央没错。哦,右车轮下压了根小萝卜秧子。
沈妙被吵的脑瓜子嗡嗡的:“这路是你家的?”
“你管呢,我种了菜就是我的,这菜是我的!”王翠花的嗓音实在刺耳。
沈妙懒得跟这种人讲道理,道:“你再叫?”
王翠花愈加来劲,也不知是生活过得多不如意才让她如此刻薄,像要借着骂沈妙发泄她所有的不满。
沈妙不再言语,只赶着大壮调转了车头,往她菜园子里去,顷刻间就压倒一堆菜苗。
沈妙:“叫?”
一时之间,王翠花的叫骂跟路边的狗叫声重合起来,不绝于耳。
但没有拦住沈妙,她把王翠花的这片菜地全压倒了。
末了,才道:“这下是真压倒你的菜了,但我是不小心的,谁让你骂我呢。”
“啊啊啊!你这个贱丫头,我打死你,你给我赔钱!”
王翠花这下是真急的跳脚了,上前要制止大壮,被大壮一撂蹄子放倒在地,跟她的菜一块儿趴在地上了。
王翠花在地上叫唤,声音吸引了路过了人,纷纷过来围观。
田家的院子也跑出来个瘦小的姑娘来扶王翠花,“娘,你没事吧?”
那王翠花狠狠掐了她一下,连着她一起骂:“你个没用的赔钱货,刚刚死哪儿去了,帮不上一点忙,还不快扶老娘起来!”
田小丽被王翠花掐着胳膊也不敢反抗,就垂着头扶王翠花起来。
见沈妙看过来,眼底闪过几丝羞愤,阴沉着脸看向她道:“你压坏我家菜,赔钱。”
沈妙闻言笑了,她一般不爱羞辱人的。
“哪儿坏了,捡起来不还能吃?”
王翠花顿时气得跟围观的人哭喊要去找村长做主,“苍天啊,没有理了,这死丫头好端端的把我家菜全给压了!你们都看见了,一定要给我佐证啊!”
“这位大婶,你好生不讲道理,我明明是被你赶过来的。”
沈妙指了指路中间的那根萝卜秧儿,道:“是你说我压了你家菜,二话不说就上来打骂我,我家骡子受了惊,这才跑进你家菜地的。各位婶娘,我真是有理说不清啊!”
众人看向路中间那颗被压坏的萝卜秧儿,以及原本好端端走路中间突然拐了弯的车轮印,纷纷觉得这是王翠花能干出来的事儿。
没办法,奇葩事做多了,你在别人心里也就这样了。
“你放屁,是你自己进去的,我没赶你!”王翠花也算是体验到了有理说不清的滋味。
沈妙摇摇头:“大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凭空污蔑人呢,难道就因为没人看见就可以随便乱说吗?”
是的,没人看见就是可以乱说。
刚才的目击证人只有一头骡子外加一条狗,还有两个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