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徐父在，给他安排个差使并不难。
世家大族承祖上荫蔽是件稀疏平常的事，但徐子瑜这人有几分才情，也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
他想走科举这条路，这在他们那家世相当的同龄人里是相当另类的。
别人虽因着父辈关系与他来往一二，终究达不到至交好友的地步，是以见沈砚这般聊得来才会如此热情。
不过科举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并非每个人都有沈砚这样令人艳羡的天赋，还能得大儒教导。
沈砚的老师方明远，号云崖先生，曾经的太子太傅，是江南一派学子十分尊崇的大儒。
梁周帝做皇子时就曾得他教诲，后欲再请他做太子太傅，方大儒却辞官了，带着学生入世修行，游历人间。
沈砚谦和道：“不才，指点谈不上，子瑜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倒可以交流一二。”
徐子瑜：“那便要多叨扰沈兄了。”
沈妙：“徐公子无需见外，我们如今家道中落，科举无望，大哥能得你这知己好友，也是一桩幸事。”
“我们家就住在安远镇下的南溪村，徐公子冬日无事，可来野猎打火锅，也别有意趣。”
徐子瑜来了兴趣，家道中落是人家家事，他再替沈砚惋惜也没问。
但冬日里跟一群至交好友去夜猎打火锅，他有些意动。
君子六艺，在座各位多少都会点骑射。
吕淮给他满上酒，笑道：“可不是，我们村子后面有座大山，里头瞧见过不少野鸡野兔，可惜当时没带弓箭，让给跑了。”
张昀接话：“等落了雪再去吧，那会儿大家伙都冬眠了，也安全。况且那野鸡毛色绚丽，兔子也是灰毛兔，白茫茫一片中才明白。”
徐子瑜品了口酒，笑道：“那便说好，等落了雪，我去村子找你们，野猎打火锅。”
沈妙弯眉笑了笑，大哥能与刺史公子交好是一回事。
她见沈砚虽不说，但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其实心底是有些落寞的。
如果能在教导徐子瑜中得到些许慰藉也不错。
一行人气氛融洽地吃过饭，徐子瑜就要订炉子，他家人口多，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妹妹，自己卧房加上书房，还有父母卧房以及父亲书房，一下就是七台炉子。
不过豪华版的他属实有些囊中羞涩，于是便只给父母房中订了完整版，其余都是基础款。
其实只要这炉子能进刺史府，白送又何妨？
但既然徐子瑜以普通读书人的身份相交，沈妙也无需戳破。
那台原本要借齐岳之手送给刺史的炉子也无需再送了，沈妙决定把这台编号壹的炉子放在店里镇店。
“徐公子，既是朋友，也不瞒你，又是我们店第二笔生意，这款没有基础款便算你二十两银子吧，那款带报时鸟的便算四十两，怎么样？”
徐子瑜轻笑一声：“沈姑娘，这个折扣是否太大了些，你们这样做生意可是要亏的。”
沈妙也笑，这徐公子真是个实诚人，竟然还怕商人会亏。
“也不瞒你，方才对面钱掌柜来订了第一笔单子单价是二十四一台。但朋友总归是不一样的，徐公子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倒是，我若再推辞，倒显得见外了。”徐子瑜无奈接受了这个优惠。
沈妙这个看着吃亏的竟也笑得像只狐狸。
又聊了会儿，吕淮等人很好奇几人是怎么相识的，便不可避免提到了罗瑞。
待沈妙听到徐子瑜无意提到一句，那罗瑞是从长安来的，顿时怔住。
长安来的，姓罗。
要说长安最有名号的，那就只有韩相次子的岳家，卫尉寺卿罗家。
这韩相爷依仗女儿韩贵妃的裙带关系上位，成了皇帝宠臣得以官拜右相。
那罗家也不遑多让，凭借把女儿送给韩家次子当续弦，也攀上关系，还给这不成器的长子捞了个官职。
虽是外放，但幽州近几年都没有大战役，来这镀个金，三年后回去还不是官运亨通。
难道他就是书中提过一笔的，在幽州走私兵器的那个罗家长子！
他竟然这么早就来了幽州，那萧凛这次的战况，岂不是很危险！
“徐公子，这罗瑞是何时来赴任的？”
徐子瑜想了想道：“约莫是中秋以后吧，已有几月了。”
如今已是十二月，若想做什么，时间也是够的。
前线如何她无从探知，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下徐子瑜，他却也不甚了解。
只知罗瑞这人来了幽州没几个月，府中小妾已抬了五个。
从徐子瑜这里也得不出什么信息，沈妙轻叹一声，希望萧凛能有好消息传来。
又喝过茶，定好十日后来取货，徐子瑜就告辞了。
沈妙她们也还有些货没买完，打算就去城西买完直接回去。
后院里大壮旁边已经多了两个新兄弟，四头骡子正在吃草料。
吕淮是今日便要留在这里，沈妙想了想叮嘱道：“吕大哥，你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今日那罗瑞，我若猜得不错，他应该是韩相岳家，卫尉寺卿的儿子。你若有机会，能不能帮我盯一盯他？”
吕淮没问为什么，只道：“二妹妹既信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办。”
沈妙笑了笑：“有机会打探就打探，不要强求，以你自身安危为主。”
吕淮：“我知晓，你放心吧。”
又跟潘齐交代完，剩下的几人就一人赶着一头骡车走了。
沈妙家的年货还没买，她路过点心铺子便进去买了一大包。
宋静宛爱吃甜食，城里的点心铺子要做的卖相更佳，什么豌豆黄，杏仁酥，枣泥糕，还有各种甜果子。
另几个哥哥也进来给家里妹妹买了些。
这边一条街都是卖吃食的，旁边是家果干店，买了些瓜子，松子，榛子等坚果，还有柿饼跟新鲜的梨。
冬日能尝点新鲜的水果还挺难得，沈妙就多买了些。
其余猪肉羊肉那些，也都在城里一并买了。
沈妙想到要蒸馏酒精，于是又去酒坊特地打了一大罐烈酒，北地这边的特色烧刀子。
主要的货物卖完了，其余零零散散的路过杂货铺又去补了些。
天色也不早，一行人便满载着货物往回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