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媳妇也晓得,我写了这本高考总结。阿远,看来咱缘分不小啊!”
“不过阿远,你别怪我打听过你的老底,你以前对媳妇崽子,经常动拳头,没一点感情。”
“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自己媳妇,有没有真感情。如果真没,就要趁早撒手。”
杨大宏干脆摊开了对我说。
“老校长,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怎么会怪你?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为了一个城里的千金小姐,把家都掏空了,动不动打骂妻儿。我恨不得把自己爪子剁了!”
“今儿,我已经醒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认我媳妇和俩崽!他们是我这世上最宝贵的珍宝!她们要是过不上好日子,您把我腿打断!”
我一字一句,源自真诚,发自肺腑。
杨大宏一辈子阅人无数,一双招子看人极毒,一下子就能看出,我说这话是发自真心。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毕竟我以前像狗一样讨好周小虹的事迹,在村里也是人尽皆知的。
他鼓励我:
“阿远,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说的这话,是发自真心。但愿你往后,用实际行动,实打实的对你媳妇好。来,这杯贺你重活一回!”
之后,他答应了我,在我媳妇生日那天,会亲自到现场,给她庆祝,把一套极为珍贵的《高考心得总结》,送给她!
“阿远,你媳妇名叫蓝海铃吧?其实我对这个丫头,是有印象的。她当年念书也是很勤力,很用功的。但可惜啦,人很多时候被命运捉弄。”
“你就放心好了,你媳妇的这个心愿,我会帮她实现的。”
“本来呢,我也打算给周小虹一套高考心得,但看来跟她没啥缘分,以后再看她表现吧。”
我对杨大宏千谢万谢,感激不尽。
吃过饭,又聊了会儿,眼看时间不早,我就告辞回去了。
我刚上车,就听到师母从屋里发出惊呼:
“阿远,你……你这孩子,咋能这样,你太见外了!”
原来,我在一只大王八下面,粘了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塞了200块钱。
在宰王八时,他们肯定看得见。
想不到这么快,已经被师母发现。
我装作没听见,开车走了。
杨大宏夫妻追赶我都来不及,红着眼睛叹息说,阿远这孩子,真是的。以为我们这么在乎钱吗?
他们口气埋怨,但内心却欢喜无比。他们知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对比这两百块,他们更在乎我给他们的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在他们的内心,不知不觉,已经把我当成干儿子了!
又想起周小虹之前羞辱我,毫无教养的言行,对她更是失望,连连摇头。
……
开着货车一路狂奔,我回到村里,才下午四点多。
媳妇正在家门口不远处的田里,给稻苗除拔草。
禾苗已经拔得很高,一片油绿。
媳妇挽着裤管子,弓着干柴一样瘦削的腰背,吃力的拔着草。
太阳相当毒,我媳妇衣裳已经被汗浸透,衣裳贴着皮肉,瘦削的身子跟枯柴差不多。
最近这几天,我买了很多粮食鱼肉,媳妇的伙食改善了很多,也长了一点点肉。
但还是完全无法掩盖,之前的悲苦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苦难而深重的印记!
特别是那脊椎骨,从湿透的衣裳下,一截截的凸显出来。
那双手双脚,尽管是天生的白皙,但看着跟鸡爪子一样,瘦得不显肉。
我控制不住,泪水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
我不想让我母亲在那边看到我流泪,赶紧抹去。
我母亲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跟村里好几个长舌妇在东拉西扯,看我媳妇的笑话。
虽然我媳妇已经下定决心,跟我离婚,但还是舍不得日渐拔高的禾苗。
也是为着能给我留点粮,不让我挨饿。
而三岁的丫丫、一岁的军军,很乖巧听话,待在家里,跟大白鹅玩。
门前这块田,还是桂花婶跟她换的。
本来,分家时我母亲分给我的田地,都是离家很远的,犄角旮旯里的零碎块儿。
而她还要抚养两个孩儿,不可能离家太远去耕作。
要不是桂花婶宁愿自己辛苦跑远一点去耕作,跟她换了近在家门的田,我连种稻、种菜的地都没。
“媳妇,你受苦了……”
我的媳妇,之前在我这个家,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尽管这样,她还是没诉过一声苦,没怨过我半句。
真正压垮她的,是我的心,不再在她娘仨身上,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怜,让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苦难的尽头!
所以,我也是完全理解她,为什么下定决心跟我离。
但这辈子,我一定要挽回她的心、留住她的人!
“陈远,你回来了?发啥愣呢?”
我媳妇也觉察到了,我愣愣的盯着她看,时不时掉泪,也不知我发生嘛事。
“媳妇,甭累着了,快上去休息!”
我努力控制住团团转的眼泪,以最快的速度下了田,拽着媳妇要上地里去。
“陈远,等等,我把这块田儿草拔完,很快了……”
我不由分说,就想抱住她走上去。
媳妇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推开,一溜小跑离开了田。
“媳妇,把手脚洗干净,再换个衣裳,我有好东西才送给你,包你喜欢!”
等我媳妇入屋换好衣裳出来,我从车上,吃力的搬下了一大包崭新的书籍。
我媳妇一直在瞧着,突然就猛然浑身一颤,就如触电了一样。
她已经预想到了什么!!
当我把书籍搬下来,把外面的的保护纸撕开,就露出了一本本的高中教材。
这是我从杨大宏那里拿到的,给媳妇的三份大礼之一。
整套崭新教科书,只是其中一份!
从高一到高三,每个学期,每个科目都有。
我媳妇伸出一根细细的指尖,颤抖着从教材那崭新、光滑的封面摩挲着,全身也在急剧的颤抖着。
她表情痴痴的、眼神愣愣的,就像看着天下间最贵重的宝物一样。
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高中教材,是她多年来无法实现的心愿!
突然,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泪珠从指缝间,不停的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