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璃唇角噙着讨巧的笑款款而入,反手将雕花木门掩上。
她轻步走至沈翊身侧,双手捧着拐杖献宝似的递上,声音像是灌了蜜,“夫君,这是亲手为您做的拐杖~”。
沈翊冷眸抬起,她今日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月白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面上略施粉黛,淡扫的蛾眉下,杏眸如初融春潭,眼波流转间漾起涟漪。
“不必!”沈翊低眸,将染墨的宣纸拂到一旁,声音沉冷:“孟老自会准备!”
楚月璃也不恼,将拐杖轻靠桌角,执起松烟墨细细研磨,捏着嗓子道:“这正是按照孟老给的图样做的,孟老每日为夫君施针,已经够辛苦了,月璃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能为夫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月璃心里是欢喜的!”
听着这矫揉做作的声音,沈翊手中狼毫猛地一顿,纸上字迹陡然粗重了几分,心中暗骂,这个多事的老孟!
此刻正在院外老槐树上打盹的孟老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谁在念叨老夫......”
楚月璃急忙搁下墨锭,纤纤玉指伸向宣纸,惊呼道:“妾身为您再换上一张吧!”
“啪”的一声,沈翊不轻不重地拍开她的手:“我说了,不必!”
楚月璃捂着手背,贴在心口,眼尾泛起红晕,声音委屈道:“夫君打得月璃好痛啊!”
沈翊额角青筋一跳,缓缓抬头抬眸,眯起眼睛:“楚月璃,你究竟想要什么?”
成了!
楚月璃心头暗喜,果然男子都吃这套!
“月璃还能想要什么,只想夫君多看月璃几眼罢了!”她低眉,学着话本中描述的样子,娇滴滴的说道。
“最后问一次!”沈翊薄唇抿起,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想要什么?”
察觉到他的不耐烦,楚月璃见好就收,连忙道:“这几日,月璃日日服侍夫君,已多日未向母亲请安了,我想......”
“好了!”沈翊扶额打断。
说到底,她这般矫揉造作,不过是为了解除禁足罢了。
当初将她禁足在院内,就是防着这不知轻重的女人再去招惹沈怀瑾。
那沈怀瑾是什么货色?若真用强,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抵挡?若闹出什么丑事,国公府的颜面往哪搁?
落花院那两人想要他的性命,他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已派人去查那伙刺客的身份,何须她出卖色相去周旋!
但若不答应,她怕是还要缠着他,这些狐媚手段,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的。
须得找人盯着她......
思虑片刻,沈翊心中有了人选,松口道:“准了!”
楚月璃眸中顿时流光溢彩,提着裙摆就要上前。
“你别过来!”沈翊厉声喝止,见她眼睛又泛起水光,抢先道,“不许哭!”。
呜咽声刚到嘴边就被楚月璃咽了下去,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沈翊烦躁地别过脸,望向窗外,怒道:“阿欢!死哪里去了!扶我回去!”
阿欢咬着一根草蹲在不远处的廊下,呲着一口白牙望向书房。
“世子叫你呢!”,清莲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咬断草茎。
阿欢抚着胸口,深呼吸道:“你可吓死我了!”,他扬了扬下巴,“世子妃正在里头,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我岂能搅和!”
屋内迟迟不见动静,沈翊喝道:“人呢!都给我过来!”
院外忙活的下人面面相觑,刚要上前,就被阿欢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清莲担心道:“世子似乎,怒气不小,这样真行吗?”
阿欢毫不在意地摆手:“无碍!世子自打醒来日日如此,习惯就好!”
清莲将信将疑,蹲在阿欢身旁,也好奇的张望着。
书房内,沈翊面色铁青,双手扣着书案两侧,手指泛白。
好得很,这些奴才怕是忘了谁才是主子!
楚月璃不觉后退一步,此刻沈翊浑身戾气,着实骇人。
禁足刚解,现下她可不敢惹他,要是他反悔了怎么办!
“哟,这是演哪出啊?”孟老拎着酒壶晃进院子,见廊下蹲着的两人,挑眉问道。
阿欢连忙示意他噤声,凑过去耳语几句。
孟老顿时来了兴致,揪了揪唇角的胡须,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拔高嗓门:“世子去哪儿了?老夫可等着施针呢!误了时辰,这腿疾怕是好不利索喽!老夫只能在房里候着了!”
“老,孟!”沈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额角青筋暴起。
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缕霞光透过窗棂,楚月璃悄悄活动了下发麻的双腿,试探着开口道:“夫君,要不,我扶你?”
沈翊闭目压下心头郁气,良久才沉声道:“有劳!”
听到这彬彬有礼的回答,楚月璃一怔,这与先前对她横眉冷目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会!”楚月璃连忙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她将拐杖递到沈翊手中,搀扶他起身。
沈翊架起双拐,手臂发力,竟稳稳当当地迈出了几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副拐杖竟如此趁手!
但毕竟才恢复不久,又写了许久的字,双臂终究乏力,还未到门口,细密的汗珠就从沈翊的额间滑落。
楚月璃忙抽出帕子,轻柔地为他拭去汗水,她挽上沈翊的手臂,柔软的指腹握着他紧绷的小臂。
“夫君当心台阶!”
有细软的发丝蹭过沈翊的下颌,带着轻微痒意,他的身子一僵,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
“夫君?”见沈翊未动,楚月璃抬头,疑惑地望来。
两人视线相撞,沈翊忙低眸避开,喉结滚动,“嗯。”了一声,声音极低,随即他大步迈过门槛,仿佛那台阶是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