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在稳步进行。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插曲，那就是陆之渊。
从那天回来之后，陆之渊的话好像变少了很多。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陆之渊依旧会指导秦瑾言功课，但不会再有多余的相处。
尤其是在祁妄回京城之后，陆之渊好像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除了辅导功课之外，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看起来变化不大，但秦瑾言就是能感觉到——
陆之渊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气场的微妙变化。
陆之渊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传闻中的高岭之花，就连对秦瑾言也是如此。
在祁妄离开之前，秦瑾言其实撞见过一次他跟陆之渊的争吵。
说是争吵也不准确，因为他们都不像是那种会吵架的人，但秦瑾言的确难得看到了祁妄挂脸，是那种很明显的不开心。
当然，在他们察觉到秦瑾言的存在之后，两个人什么都没说。
就像是一种约定好的秘密处理方式。
陆之渊没有试图窥探自己的秘密，秦瑾言自然也懂得礼尚往来。
可不得不说，她感觉这个房间冷清太多了。
一个星期之后，在功课结束之后，秦瑾言非常认真地询问陆之渊。
“是不是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困扰？”
陆之渊似乎完全没想到秦瑾言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先是微微愣了两秒，然后才开口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用困扰这个词？”
秦瑾言有的时候真好奇，陆之渊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他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即便不理解，秦瑾言还是回答道。
“因为我感觉你不开心。”
陆之渊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最终，他没有否认，而是坦诚道。
“的确，我遇到了一些问题，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
“跟我有关吗？”秦瑾言追问。
这一次，陆之渊没有回答。
秦瑾言也察觉到了，以前每一次她跟陆之渊沟通都十分顺畅，可这段时间除了功课之外，陆之渊回答她的问题似乎都需要短暂的思考，然后再措辞。
“不回答，是因为不想骗我吗？”
秦瑾言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她觉得此刻陆之渊就是这样想。
当然，陆之渊也没有否认。
这样的沟通着实很费劲，两个都有秘密的人，他们都足够真诚，但却无法做到全部坦诚。
好在，秦瑾言有嘴。
她要尽最大可能去减少任何误会引发的连锁反应。
“如果是因为我，那我觉得你不必担心。”
“我们现在假设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你想要离开，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可以直接给你答案——我无条件放你走，你是自由的，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被牵绊在我身边。”
“第二种情况是你想要留下，但却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阻碍，那我同样可以给你答案——你可以放心留下，我有能力保护你和我自己，并且偿还你对我的恩情与帮助。”
陆之渊有些诧异地看着秦瑾言。
完全没有想过的路数，但从现在的秦瑾言口中说出，却一点都不让他感到意外。
秦瑾言甚至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就给出了答案。
偏偏这个答案又正中陆之渊的心口。
“是第二种情况。”
陆之渊终于愿意开口。
秦瑾言长舒一口气。
坦白来说，她的确舍不得陆之渊离开。
就连陈翰舟那样的垃圾都知道找帮手，她秦瑾言又怎么可能不懂？
陆之渊是个人才，秦瑾言需要跟这样的强者联手。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完全双赢的合作过程。
只要陆之渊愿意，她就可以让陆之渊后半辈子不再为任何生计发愁。
陆之渊探究地望着秦瑾言。
“在你心中，你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秦瑾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是问我自己对自己的看法？是a对a自己的看法，而不是a对b的看法？”
看着秦瑾言只向自己问出这句话，陆之渊忍不住笑了。
这也是秦瑾言这些天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知道使用字母做代号，来理清问题关系，你的逻辑思维能力确实有在做题中得到提高。”
这样的夸奖，秦瑾言的确很受用。
她之所以会多嘴问一句，就是因为正常情况下，大家好奇的都是别人眼中的自己，也就是a眼中的b。
可现在很明显，陆之渊问的不是这个。
秦瑾言拖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形象。
可爱的小猫，忠诚的小狗，威武霸气的狼，或者百兽之王的老虎。
可到了最后，秦瑾言说出的却是。
“我是一棵树。”
“我现在可能还不够强大，但总有一天我希望自己能够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既可以给别人遮风挡雨，带去阴凉，自己也屹立不倒，向上生长，向下盘绕。”
这个回答又一次让陆之渊感到意外。
他第一次听到有个女生会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树。
望着面前的秦瑾言，他忍不住问道。
“那你希望你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思考过，有了陈翰舟这位大神级别的前车之鉴，秦瑾言别说是结婚了，就连恋爱都没打算。
可眼下既然陆之渊已经问了，她也不介意花几秒钟思考一下。
陆之渊本以为秦瑾言会说，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树下的花草，围绕着树飞绕的小鸟……
毕竟，不知道为什么，秦瑾言给他的感觉就是要顶天立地一般。
可秦瑾言的回答却是。
“我的另一半，他当然是另外一棵树啊。”
“就在我的旁边，不要离我太远，但也要给彼此一些生长的空间。”
陆之渊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会觉得无趣吗？永远平等的两棵树。”
这个画面想想都觉得有些无聊。
可偏偏秦瑾言却觉得十分向往。
“为什么一定要有谁高谁低？而且长久的陪伴不是比一时的**更加美妙的存在吗？”
“再说了，生命本就无趣，是我们的探索在增加我们生命的有趣值。”
陆之渊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北城的夜晚格外安静，空****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起来，陆之渊自己都不记得他陪秦瑾言度过了多少个熬夜苦读的日子。
基本上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入睡。
当初秦瑾言跟他说那个计划的时候，陆之渊只觉得秦瑾言是一时热血。
高考前他也见了不少这样三分钟热度的同学。
三天，五天，一个星期。
这足以淘汰一大部分的人。
然而，秦瑾言却坚持下来了。
她不仅坚持下来了，还越来越习惯。
就好像现在，秦瑾言神色淡然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纸张。
她没有抱怨自己学得有多辛苦，也没有试图商量能不能减少一些功课量。
陆之渊知道，秦瑾言能做到这一步，是因为秦瑾言深刻地意识到，她是在为了自己而学。
即便，她本可以不学的。
想到这里，陆之渊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那个问题。
“秦瑾言，你为什么要参加高考？大学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说是之前的秦瑾言，陆之渊尚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候秦氏还被夏岩操控着。
可现在秦瑾言已经再逐步夺回的秦氏。
她是老板，没有人会要求老板的学历。
秦瑾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显然，这个问题她也已经思考过无数遍。
上一世，她吃了没学历的亏。
其实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有一段时间认为，所谓文凭，不就是一张纸吗？
再说了，她又不是高考没考上，只是考上了没去读而已。
可后来她才发现，那张纸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头，还有你的思维模式，以及你周边的人。
读大学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这是一次面向于全国的筛选。并不是说筛选出来的就没有人品差的，它淘汰掉的是那些真正智力低下的。
上辈子，秦瑾言越活越发现。
其实有的人他智力根本就不正常，偏偏生活又能自理，所以一直被当做正常人。然后这些人又喜欢生孩子，于是傻子越来越多……
如果你生活在社会中一个较低的位面，那你将永远无法避免跟这些傻子打交道，甚至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跟这些傻子打交道。
于是你只能日复一日的崩溃，然后重构，直到搓磨完一生……
秦瑾言希望自己能够往上爬，这种往上爬不仅仅是金钱层面的拥有，而且还包括认知层面。
当然，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也是个傻子，那她就不生了。
以免傻子基因遗传下去，祸害到更多的人类新希望。
可如果万幸她不是傻子，那她在往上爬的过程中也会认识到更多同样不是傻子的人。
跟这些人共同奋斗，办起事情来必然事半功倍。
陆之渊听秦瑾言说完这一套理论之后，也跟着感觉十分新奇。
有的时候他真怀疑秦瑾言跟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可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问。
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是时候回学校了，那里更加安全。”
“所以回学校上课，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