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皱了皱眉，背靠着窗台，吊儿郎当地斜倚着。
他也没想到跟陆之渊谈判的过程会如此复杂，陆之渊想的这么多。
作为一个单线程生物，他一般都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突然搞三个……
“你这样，很像老爷子。”
“我每次跟他提要求，他都会问我，为什么想要，他凭什么给，他如果给了会有什么回报，如果不给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损失？”
“你知道吗？这样特没劲儿。”
陆之渊沉默。
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陆柯说得没错。
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一直是被陆穹带在身边的。
刚会走路，他就跟在陆穹身边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见各种各样的人。
见过他的人都夸，说他不仅长得像个洋娃娃，性格也异常乖巧。
从来不哭不闹，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但其实，他一直都在观察。
观察人性在利益面前的变幻……
思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思考他们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
即便不想，可他还是很像陆穹。
秦瑾言在人格塑造期被送进了女德班，而他的人格塑造期是被丢进了群狼环伺的精英圈。
陆家是家大业大，但也是谁都想上来占点便宜，或者……咬一口。
陆柯手长腿长，往窗边一站，就连那点微弱的光也被他挡住了。
太阳已经西沉，陆之渊索性随手打开台灯。
他在等，等陆柯的回复。
如果陆柯以为搬出老爷子就能激怒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虽然厌恶，但也知道，这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对于自己被拿去跟陆穹对比，说跟陆穹很像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更不会因此而矫情地产生什么应激。
谈判，就要有谈判的样子。
“好吧，来让我盘一盘。”
陆柯深吸一口气，放弃抵抗。
很明显，以他的脑容量思考这个问题需要一些时间。
好在陆之渊也不急，他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干等着陆柯。
最终，陆柯还是耗不过陆之渊。
在气定神闲这一块，陆之渊绝对是祖师爷级别的了。
“我的底牌就是，我知道关于秦瑾言的事情。”
“筹码……筹码就是我是陆家的眼睛，虽然我不能完全决定老爷子的态度，但也能起到一些旁敲侧击的作用。”
“至于我想要的，就是继续这样的生活。”
陆之渊听得出来，前两句陆柯是真的努力思考了，说得也很客观，没有吹牛。
至于最后的要求……
难得他有些不太理解。
“你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应该去找陆穹，而不是我。”
陆柯的回应很迅速，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陆穹年纪大了，以后还会死。”
“陆家，早晚到你手上。”
陆之渊不知道陆柯是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他皱了皱眉，表示怀疑。
陆柯似乎是看出了陆之渊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服气，但又很无奈。
“你是离开老爷子太久了，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
“对于陆家而言，没有私仇，只有利益。”
陆柯有些不耐烦地从窗台边走过来，再次冲陆之渊伸出手。
“反正不管你信不信吧，就算最后陆家没交到你手上，你跟我合作也不会有损失，对不对？”
“对于你来说，有可能是无本买卖，你做不做？”
这一回，陆之渊伸出手。
浅浅跟陆柯握了下。
然后又快速收回手。
陆柯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是什么脏东西吗？
还是说身上有什么病毒？
但他也懒得跟陆之渊计较，直接给出答案。
“秦瑾言他妈，秦悦笙。”
“他是老爷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老爷子学古代皇帝，人家是下江南，他是游北城，对秦悦笙一见钟情，本想着留下一段佳话，带走一个美人。”
“没曾想，人家不吃他这一套，嫌弃他年纪大，然后……找了另外一个渣男。”
说到这里，陆柯没忍住。
笑了出来。
这也真不怪他，当初他听自己母亲说起来的时候，就没忍住笑。
连陆穹都能拒绝，着实是个人物啊。
别人说清高，可能他还不信。
但这个叫秦悦笙的女人，是真清高。
连陆穹都看不上。
看不上陆穹无所谓，关键是还看不上陆家。
可就是这么一个绝佳的妙人儿，到最后居然找了一个垃圾，选择了所谓的爱情！
怎么想，都很好笑！
“你知道的，老爷子那种人，最是怜香惜玉，到手的尚且呵护着，纵容着。”
“这种求而不得的，更是心中的白月光。”
“你身边的要是别人，就算你藏到学校里，我估计也不会好过，老爷子要体面是没错，但你如果把他惹急了，他有的是办法先不体面的解决，再体面地扫尾。”
“可如果是秦悦笙的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门学科是——研究老爹心理。
那陆柯不说能拿满分，也能那个90分以上。
自家母亲说过，他学这学那，都不如学怎么哄老爹开心！
术业有专攻，这门课学好了，他以后的富贵日子就稳了。
陆柯现在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甚至在为了陆穹死后的富贵日子谋划。
“怎么样？君子一诺，记住了啊。”
陆柯看着陆之渊，笑得非常友善。
陆穹是现在的金大腿，陆之渊就是他未来的金大腿。
关于陆穹跟秦瑾言母亲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可眼下陆柯也没必要骗他。
所以这事八成是真的。
再加上他对别的事情可以没信心，但对于陆穹的风流那是百分之百的有信心。
而且陆穹这个人风流但不下流，追的时候狂风暴雨砸钱示爱，如果对方拒绝，他也不会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尊重，祝福，放手。
反正天下美女那么多，他本就不可能为了一枝花守节。
就连自己的母亲也……
陆之渊微微叹息，抬头望向陆柯的眸子却一片清明。
“你来这边的任务是什么？”
陆柯晃悠到陆之渊身边坐下，欣赏着自己怎么看都好看的修长手指。
“带你回京城。”
说到这里，陆柯更是来劲了。
“哥，其实我真觉得我挺聪明的。”
“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不提这个要求作为条件吗？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回去！”
陆柯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他搜集到的各种情报。
“那位秦大小姐，可不是个安分的，小姑娘心野着呢，我猜也就是时间问题，她肯定会走出北城。”
“她想要的东西，光是一个北城，可给不了她。”
陆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说出来的话却格外通透。
陆之渊没有否认。
因为他的确会回去。
因为秦瑾言会去京城。
晚上的时候，陆柯没有再闹妖。
这人心大得很，不到九点就上床睡觉了。
难得让陆之渊欣慰的是，这小子睡觉不打鼾。
陆之渊睡眠浅，前几天即便用了耳塞，也没有睡好。
如今换了陆柯这个室友，倒也还好。
陆之渊现在对陆柯的看法很简单——
烦人，但不至于特别烦。
周一，上课。
当陆之渊跟陆柯同时出现的时候，不仅仅是班里的同学，就连秦瑾言都有些惊讶。
陆柯哥俩好地搂住陆之渊的肩膀。
“怎么？看什么看？”
“亲兄弟就这样，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陆之渊把陆柯的手甩下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
陆柯被下了面子也不生气，继续屁颠屁颠地跟在陆之渊身后。
他直接把书本拍在陆之渊同学的面前。
“你！换个位置。”
“我跟我哥坐一起！”
陆之渊皱眉。
那个男生也有些不爽。
“凭什么？”
“拍电视剧啊？你命令我？”
都是十七八的年纪，谁还没点儿血性了？
NPC也有脾气好吧？
没曾想，下一秒陆柯甩出一沓钱。
原本坐在陆之渊旁边的男生动作麻溜地收好钱，连带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最后还不忘给陆柯重新擦了一下桌子和板凳。
“我从来不会屈服于金钱，我敬佩的是你的人格魅力！”
“最后说一次！”
“我真不是一个拜金的男人！我有良好的价值观！”
“我只是刚好看上了一部手机，又刚好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天使投资人。”
男生虽然话多，但办事也是真麻利。
先是清楚了原座位自己的痕迹，给自己找了教室后面的新座位。
然后又售后服务非常好地帮陆柯把东西放下了。
不得不说，就这态度。
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秦瑾言的目光在陆之渊和陆柯中间打转。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
“真的没问题吗？”
陆之渊点了点头。
“没事，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好。”
既然陆之渊都这么说了，秦瑾言也不多虑。
学校的课程枯燥且无聊，这是什么都无法美化的。
一天的课程下来，陆柯已经从花枝招展的雄孔雀变成双目无神的绝望男高。
“哥，我后悔了，我真不想学习啊。”
陆之渊淡淡回应。
“老爷子喜欢脑子聪明的。”
一句话，让绝望男高怒刷三道大题。
是啊，这就是他的事业！
抱大腿第一条——投其所好！
晚自习结束，桑悦己拉着秦瑾言往外走。
人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一个神色愤怒的女生冲进来，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扇在秦瑾言脸上。
“啪——”
同样干脆利落的回击。
秦瑾言没有一秒犹豫。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动手，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她都会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