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怀是有些气,不过是在气她,竟然能如此淡漠地跟他泾渭分明。
“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他垂着眼皮,薄唇紧抿。
叶望舒还在暗暗猜测他生气的原因,薄唇几度开合才回答他的问题,“表面来看,是夫妻,但……”
表面夫妻?
表面夫妻!
沈星怀站起身来,拉了人的手腕,往浴室里带。
“走,去洗澡,我给你洗!”
咬字格外重。
叶望舒挣不脱,临到浴室门口,才慌忙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的手抖成这样,怎么洗?我问你怎么洗?”
结婚以来,他是第一次用这般大的音量跟她说话,也是被气坏了。
叶望舒有被轻微的吓到,停止挣扎,柔软的眸色蕴了水光,眼圈红红的。
下意识地轻咬下唇时,那些水雾凝聚成泪,吧嗒一声低落下来砸在了他的手背。
沈星怀要强行给她脱衣服的动作戛然而止。
掀开眼帘去看她,才发现小姑娘哭得惨兮兮,满眼都是委屈。
她早就被吓坏了,又遭了自己这一吼,怎么能不委屈?
“好了好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把人拢到怀里,两只手轻轻拍上她的后背。
“不逼你了,你想自己洗,就自己洗?”
见他服软,叶望舒的情绪也见好就收,不是好哄,而是她压根就没委屈什么。
他敢凶,她就敢哭给她看罢了。
楼下在此时传来脚步声,有周姨跟家姐的声音。
知道她不喜欢太多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他将她送进浴室,赶在她们上楼之间下去。
沈盈盈跟周姨两人刚从烧毁的厨房里出来,见到他,忙开口询问叶望舒的状况。
他拧着眉点头,说了句没事。
沈盈盈一眼就看穿他的情绪,“你责怪她了?”
抱着双手的姿势有些凶巴巴,“她不知道送你什么生日礼物,才想着下厨房,亲手给你做一顿饭的。”
男人听完这句,倏地一怔,方才还冷清决然的眸子,顷刻间溢满浓郁的热烈。
她肯亲手下厨为他做饭,是他未曾料想到的。
“麻烦姐姐,叫人帮我收拾一下这里,我上去看看她。”
丢下一句话,他迈着大长腿三两步上楼,走出一番意气风发的滋味来。
沈盈盈看着那抹身影,怔然片刻才笑出声来,“真的是,火急火燎,没见过哄媳妇这么积极的。”
周姨也笑,“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大少爷他啊,一颗心全扑在少夫人身上都不嫌够呢。”
叶望舒还在浴室里没出来,只听哗啦啦的水响声。
沈星怀在房间踱步数圈,一双手背着,一向高冷自律的男人怎么都压不住嘴角的笑。
听到门一响,背着的双手立马垂下。
“洗好了?”
他已经尽量克制,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了。
小姑娘不言语,看过来的眼神中冷冰冰的,像是有“别跟我说话”几个字写在脸上一样。
但没过多久,到底绷不住了。
遇上难事,她有求于人。
也是能屈能伸的小女子,给自己个台阶下下怎么了?
“过来帮帮忙,这些烧焦的头发需要剪掉,我看不到。”
沈星怀坐在沙发上,看她跟自己的头发纠缠了好久,就等着她这一句了。
交叠的大长腿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放了下来。
“等下,我去找剪刀。”
剪刀拿回来,小姑娘已经在梳妆镜前安安静静坐好,他微微俯身,先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清香。
不管是哪个牌子的沐浴露,用在她身上几乎是同一种味道。
沁人心脾,耐人寻味。
那些烧焦的发丝,几乎是一根一根剪下来的。
在剪了大概有十分钟后,她终于发现了他的故意拖延。
从镜子里白他一眼,小手一伸问他要剪刀,“还是我自己来吧,像你这样估计得剪上一天。”
沈星怀躲过她要来拿剪刀的手,“别动,很快就好了。”
这个很快,又是三五分钟。
等她吹干头发下楼,沈盈盈已经走了,有专门的人员正在给烧毁的厨房清理。
看到这个,叶望舒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沈星怀赶在她开口之前安慰,“没事,其实换个风格也好,你有没有什么偏好?”
她摇头,“周姨已经习惯之前的布局了,要不还是按以前的来吧。”
周姨在一旁有被感动到,她发誓,少夫人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解人意的一个。
事情也就这样,一场鼓足了勇气的生日礼物,最终以惨败告终。
下午的时间,沈老跟唐月如过来了。
挺让叶望舒意外,其中还带着点难堪。
不过点了个厨房而已,有必要惊动两位长辈么?
她以为是沈星怀泄的密,投向他的目光,带着暗戳戳的凌厉。
却不想,两位长辈是带了另一个任务来的。
沈老亲自下的令,大手一挥,“给我搬!”
搬什么?
叶望舒的难堪转变成忐忑。
唐月如挨着她坐,沈星怀坐在对面。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瞧出所以然。
婆婆也是紧张她的,拉着她问了半天,又亲自检查了一番,得知她没有受伤,这才松口气。
两人的话题结束,她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叮咛哐当的二楼。
正好看到有两人出来,搬的是侧卧的床头柜。
接着是床体,床架……
她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爷子带来的人,将几张客房的床瓦解,一件一件搬出来,扔到了院子里。
老爷子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唐月如前去搀扶,她也跟着去,忐忑更重。
直到此时,她再看不出来,就是傻的了。
肯定是沈盈盈已经将他们两人没睡一起的事情,泄露到两位长辈那里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
难怪方才沈盈盈都等不及她下楼,溜得忒快。
沈老爷子倒没说什么,甚至还针对烧厨房一事,细心安慰了叶望舒一番,对于拆床事件,是只字未提。
沈星怀运气较差,被叫到书房,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送走两位长辈之后,他站在玄关处看她,眼神莫名的幽怨。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男人挑挑眉,温润的眉眼透出些许无奈,“你还笑得出来?”
好像,该笑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她果然不笑了,抬脚往二楼走,一间间客房挨着看,无一不是空****的。
就连主卧的沙发都不见了。
满腔的郁气无处撒,她站在房间门口拿眼睛瞪着他。
“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他挑眉,音色清朗,“不如,咱们就奉旨……”
话没说完,被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打断,“你休想!”
她刚受到惊吓,到底是没舍得再逗。
想了想,他给出一个算是在她期望内的正确答案,“一床睡,两床被,放心,我不趁机占你便宜。”
叶望舒心里微微舒坦,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下楼时,拿手机给沈盈盈打电话,响了几声却无人接听。
想来是不敢接了。
她抬抬下颚示意跟在身侧的男人,“你打?”
他微顿,明知故问,“打给谁?”
她挑眉说:“姐姐啊,我们不睡一起的事情,是她告的状!”
这个电话,沈星怀可不敢当着她的面打,假装看一眼手机,才应一声好,“我去书房充个电,等下就打。”
转了身,又回头冲她淡笑,“放心,肯定为你讨个公道。”
太阳穴的位置明显跳了跳,隔得太远,叶望舒丝毫没察觉到。
不过还是信了他,回过去的眼神带一丝感激,“不着急。”
沈星怀怎么不急,他不打过去,沈盈盈的电话已经打来了,晚接一步,他的处心积虑恐怕就要遭到曝光。
去书房关了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听到家姐的逞的质问。
“事情办好了,你答应我的呢?”
他清了清嗓子,坐下去把玩钢笔,难得拿出有商有量的语气,“不能再换个条件?”
沈盈盈在那头被气笑,“没得换!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指使我干坏事的事情捅出去,坏人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做了吧?”
这事儿是她捅出去的没错,但背后主使,是他!
沈星怀手指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作沉着思考状。
没一会,那边就催促。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妈妈跟爷爷都听你的,这个掩护,你不帮我打我找不到别人了。”
他到底是心虚,叹一声,终究还是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