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厉声呵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小少爷从这妖妇手里抢回来?”
几个身材强壮的嬷嬷闻言一拥而上,李寒烟略微转身,挡住怀里的孩子。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这孩子花粉过敏,你们今日都为了花宴染了一身的花粉香气,直接过来抱他,是真想要了这孩子的命。”
蔡氏抿紧唇怒意更盛,虞锦兰却立刻挥手制止嬷嬷们的动作。
“都别过去!”
“听李娘子的话,找个今日没有焚过花香的嬷嬷来照顾琮儿。”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寒烟。
她与李寒烟并不熟识,自己嫁入王府不久后,很快蔡氏就将这个大嫂休弃离府,之后就传来了她的死讯。
她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早已身死的人竟会活生生地又出现在大家面前,还救下了自己的儿子。
陆柔安跟在蔡氏身边,整个内心都要崩溃了,怪不得长兄会一力偏帮着这个女人。
她竟然做局陷害了长兄的原配夫人。
母亲在青棠院中的线人意外得知,陆琮到赏花宴的路上无故抽搐发热,被送回了自己的卧房静养。
郑侧妃不满王妃对自己女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决意给王妃一脉一个教训,派人截下消息,不许王妃知情。
奶娘心急如焚亲自出门去请大夫,这才留下了陆琮一个人在内室。
陆柔安本是满心期许想来看这个李娘子因为谋害小侄子被嫂子和嫡母撕个粉碎,谁知却被她一眼诊出了陆琮的病症。
蔡氏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柔安的表情,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寒烟的脸:
“不管你是为何死而复生,我警告你,离我们家折玉远一点。”
端和长公主立在蔡氏身边,身形微微发抖,立刻跟着责骂道:
“水性杨花的恶妇,见折玉哥哥了无音讯便自己找了情郎,怀着野种诈死私奔,如今他建功立业,你又不要脸地贴上来,是也不是?”
李寒烟只觉得好笑。
“野种?”
“当日王妃以腹中孩子责我与外男私通,我并未分辨,可不代表认罪。”
“女儿陆世子已经认下,如果公主还有什么异议,可以当面同陆世子确认。”
“他竟认下了你的女儿……”
蔡氏不可置信地喃喃。
李寒烟清艳的脸上尽是冷意:
“陆世子身中北狄特有的伤情蛊毒,新婚夜后,我怀上的孩子便也带着这蛊毒。”
“当年我坠马山崖侥幸捡回一条命来,本决心此生再不踏足京城,可这伤情蛊毒需要北境的雪苁蓉为解药,我这才寻上世子,请他救救女儿。”
“王妃觉得,京城除了陆世子外,我还能私通哪个男人,让女儿染上这样的病症?”
奶娘拉着好不容易从街面上寻来的郎中进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主子们发愣。
李寒烟面色平静地将孩子交给郎中,福身行礼,转身离开。
慕容思的眼睛盯着她潇洒无畏的背影,透出一股无言的阴狠。
公主未发话,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开口留她。
蔡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拍了拍慕容思的手:
“李寒烟活着的消息,老身确实不知,绝非刻意隐瞒殿下。”
慕容思眼睛红红的:
“可是李寒烟说,折玉哥哥已经认下了她的女儿。”
“我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折玉哥哥信不过我,不同我说,我毫无怨言。”
“可是,这么大的事,他当真连您也瞒着吗?”
蔡氏心中刚刚对陆折玉升起的一点愧疚顿时全都化作了不满。
怪不得一回家就喊打喊杀,吓唬澜儿,顶撞自己。
原来是早就跟外面那个女人一条心,来家里跟他们演上戏了。
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却满心满眼没有自己的家人,只把一个罪臣之女放在心尖上护着。
蔡氏手抚前胸,只觉心口发紧。
“这……等宴会散场,我定好好教训陆折玉。”
“请公主放心,镇北王府不会姑息他欺君罔上,我亲自对他动家法,直到公主满意为止。”
慕容思眼泪汪汪,下意识阻拦:
“不可!”
蔡氏暗暗扬起唇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只要公主仍对陆折玉情根深种,这门婚事就还有指望。
慕容思的心沉沉浮浮,又酸又涩。
陆家骗了她,陆折玉的妻子没有死,还同他有一个女儿。
本来一张赐婚圣旨就能让他做自己的夫君,可如今,他们之间怎么就隔上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可即使如此,她也舍不得让陆折玉受一点苦。
“李氏狡诈伶俐,王妃不可为了她的一面之词就罚折玉哥哥。”
她急急道: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只信折玉哥哥的亲口解释。”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我没有心思再同王妃赏花,告辞。”
她的脑子太乱,需要回宫好好冷静一下。
如果陆折玉愿意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慕容思想,她可以原谅他的隐瞒和欺骗。
只要他同意婚事,她可以让李氏的假死变成真死。
至于折玉哥哥的女儿,只要愿意认她为嫡母,她也可以看着折玉哥哥的面子上将她养大,给她出一份嫁妆。
蔡氏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情绪低落,默默盘算。
虞锦兰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去安慰她,帮她筹谋。
她紧紧握着儿子布满红疹的小手,心中也怨上了蔡氏。
她的琮儿刚出生时因为早产体弱非常,婆母说她有养大陆折澜的经验,主动提出帮她看护琮儿。
可琮儿的身体一年一年下来并无好转,反而比出生时更加虚弱。
将近三岁的年纪,听说陆折玉当年已将木剑耍得虎虎生风,她的琮儿却被诊为寿元短暂,很难活到成年。
蔡氏根本就没有对琮儿上心。
她一心把琮儿的体虚怪在自己当年没有按她的意思卧床养胎上,这几年口中,字字句句都是逼她放下手里的管家权,同陆折澜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蔡氏天天骂陆折玉薄情寡性,轮到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那个李寒烟,看起来倒有几分真本事。
——
李寒烟离开青棠院后,派小厮给陆折玉留了个口信,便驾着马车先行离开。
花宴提前散场,李寒烟的面色却并无异处,芳草和芳芸一时竟也没有察觉王府中发生了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还以为是娘子念着家中的几个孩子,想要早些回去。
李寒烟跳下马车,陆尘带着陆姮和李瑶排成一排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京城的方向。
李寒烟的心中一暖,顿时将王府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将孩子们拉进怀里一个一个结结实实抱了一下,安慰他们:
“好啦,娘亲无事,平平安安地回来了,都别皱着眉担心啦。”
陆尘吸吸鼻子刚要说话,就见马车后面转出一个衣饰风流的贵族男子,领口大开,头发披散,怀中抱着两只雪白的狸奴,夸张地大叫:
“你不是说就一个女儿吗?三个人怎么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