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安说得轻松，王皇后起初心中还是很熨帖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点了点宁安，笑骂道。
“你这小滑头。”
“真是浑身的心眼，竟然还有心思来哄骗本宫？”
“皇上要想动镇国公，当然不难。”
“可朝堂上又不只有镇国公一家，十二勋贵同气连枝，其他人可不是摆设。”
“如此，皇上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本宫乃是皇后，李贵妃就算过了这一劫，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本宫，可你就不同了。”
“就不怕，李贵妃真缓过劲来，置你于死地？”
宁安却是摇头，否认道。
“母后眼明心慧，儿臣岂敢哄骗？”
“十二勋贵当然是同气连枝，可这一次，镇国公当了出头鸟，其他人却未必一心。”
“父皇有皇子三十二。”
“不提那些太小的，单论在朝堂上各领一方势力的，就有八个。”
“镇国公支持自己的外孙大皇子无可厚非，可别的勋贵却未必肯支持别人家的外孙。”
“谁又甘心一直屈居人下呢？”
“镇国公此番领着大皇兄出了头，有了军功，是威风得很。”
“可同样的，出头的椽子先烂，未必没有被群起而攻之的危险。”
王皇后眉头蹙起，眼中满是疑惑。
“十九，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联合其他勋贵支持的皇子，先把镇国公打落？”
宁安灿烂一笑，否决道。
“不！”
“儿臣之意是，不能让镇国公专美于前，有好事，大家一起。”
这下，王皇后就更加疑惑了。
“十九，你这是何意？”
宁安摊手道。
“鹤立鸡群确实显眼，可鹤立鹤群，也就泯然众人矣。”
“大皇兄有了军功，算是兄弟们当中的头彩，可如果我等年长皇子都有军功呢？”
一言出，王皇后眼睛顿时瞪大，吃惊道。
“你要让皇子都掌军权？”
“皇帝不会同意的。”
宁安斩钉截铁道。
“不，父皇一定会同意。”
“天下承平日久，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相互倾轧。”
“其中，以文官八清族，武臣十二勋贵为首，争斗的最为激烈。”
“这些人中，很多时候都飞扬跋扈，藐视皇威。”
“父皇，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若是皇子掌军，就是能把水搅浑，这也是父皇想要看到的局面。”
王皇后听到这个，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冰冷目光直视而来。
“十九，你别忘了，本宫就出自八清族之一的黑水王氏。”
“难道你就不怕本宫把你刚才说的话给传出去？”
“以你的聪慧程度，应该不难猜出，你到时候的下场会如何吧？”
宁安轻笑一声，平静道。
“不怕。”
笑话。
这本就是他故意向皇后交出的投名状，他又怎么会怕？
不然，皇后怎么会进一步地信任于他？
至于告密？
皇后只要敢，那她离进冷宫就不远了。
黑水王氏可不比那些十二勋贵，人家是掌军的，根底要更硬一些。
可王氏一区区文官，再是地方郡望豪门。
可抄起家来，谁认得你是哪个？
那点子家族私兵挡得住谁？
权高一时的宰相之流，哪个不是地方大族，可被抄家的少了？
皇后，皇后。
先有皇上，才有皇后。
不和皇帝站在一起的皇后，怕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王皇后见没唬住宁安，也就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嗐，你这小鬼头，一板一眼的，真是无趣。”
“彩衣娱亲，懂不懂？”
嗔怪了宁安两句，王皇后便冲着殿外召人道。
“来人。”
“摆饭。”
“想来十九还未用膳，便在本宫这里用了吧，省得你父皇知道了，怪本宫这个做人嫡母的不知道体恤皇子。”
王皇后这等胡萝卜加大棒的拉拢手段，当然糊弄不了宁安。
他可是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位份上的了。
那位二皇兄，才是人家的亲儿子，那才是有资格彩衣娱亲的主。
至于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上赶着，难免被皇后轻视。
冷淡了，又会被皇后疏远。
倒不如现在这般，不卑不亢的就挺好。
皇后可以引为战略上的盟友，至于别的，该防范也要防范。
毕竟。
世界上哪里有永恒的朋友呢，无非是暂时利益相同，以计策换取皇后支持罢了。
心中越发清醒的宁安，淡笑着应下。
“那儿臣就叨扰母后一回了。”
......
武英殿。
皇后都能收到的消息，高宗皇帝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这会儿，正冲着一群衣紫大臣发脾气。
“看看，你们都看看！”
“人家镇国公正为朕的大皇儿请功呢。”
“外公和外孙多亲呐！”
“瞧瞧，瞧瞧这写的，溢美之词可劲儿地往大皇儿的身上贴，不愧是亲外孙。”
“可朕，不是傻子！”
“这边刚请准，让大皇子前去边疆视察民情，那边他李武就传来西北大捷，还让大皇儿立了军功。”
“这是要逼朕就范！”
“可他李武想错了朕，朕尊为天子，岂能受此大辱？”
“玉儿，他姓宁，不姓李！”
高宗皇帝的火气显然不小。
往日里也算跋扈大胆的武勋们，没一个敢开口劝的。
谁也不敢触这个眉头。
“李武这个傻鸟，入他娘的，这都什么破事？”
“他李武也太着急了，就这么想把他外孙扶上皇位？可皇上还正年轻呢。”
“贼他娘的李武，他做下的好事，结果让老子们替他挨骂，等他回来，非要打这老匹夫一顿出气才好。”
“......”
武勋们面上，眼观鼻鼻观心，肚子里早就骂翻天。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被皇帝招来挨骂。
都是在自己地盘上一言九鼎的天王老子，也都跋扈惯了，自是一肚子火气。
当然，皇帝，他们是不敢骂的。
以免哪天不注意说秃噜嘴了，那是给九族招灾呢。
可李武，他们就没什么忌讳了。
一时间把问候镇国公李武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但显然，高宗皇帝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先挑了个大脑袋问道。
“镇北公，你来说说，这功劳，朕是赏还是不赏啊？”
镇北公傅德，正如其封号，镇守北狄多年，功劳尚在镇国公李武之上。
他显然是一个能抗事的大脑袋。
“老臣以为，事关皇子，当由皇上一言而决。”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