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国营饭店内。
王主任端着一盘擦桌子的水走到门口，刚打算泼出去，就看到赵国荣愁眉苦脸的过来。
“你这是咋的了？一大早上的。”
赵国荣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又急又愁的对着王主任说道：“王哥，你说我该咋跟小张同志交代啊？”
王主任把水泼了出去，甩了甩盆里的水，一脸茫然的问道：“发生啥事了？进来说先。”
现在才早上八点，饭店都没人，只有几个服务员都在打扫卫生。
王主任给赵国荣泡了一杯茶，随后拉着赵国荣进了一个包厢。
坐下来后，赵国荣依然是一副苦瓜脸，眉头耷拉成一个‘八’字型。
“到底咋了，你倒是说啊，你说不知道咋跟援朝交代，是货出问题了？”
赵国荣摇头说道：“货没出问题，不仅没出问题，这货已经生产好了，就等着小张同志交钱了。”
王主任脸上一喜，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
“那这不是好事吗？你咋愁眉苦脸的。”
赵国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
“出就出在这批货好的太快了，这批货被另外一个老板看上了，那个老板他现在要的很急，说是要三百五买下这批货。”
“我那合伙人一听，立马就答应了下来，说明天就给人交货了，你说这可咋整啊！”
王主任一听，立马替张援朝打抱不平。
“你这合伙人咋能说话不算数呢？你这批货不是早就说好了给小张了吗？”
赵国荣也是满腔愤慨的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那合伙人说小张同志连定金都没有，不如把这批货卖给现有的卖家。”
“我怎么说都劝不住，王哥，你说我现在咋办，我要咋跟小张同志交代啊？”
王主任沉思了片刻道：“只能等小张过来的，等会你把这事儿如实说吧。”
“这我咋说啊，王哥，要不你帮我说吧？”
赵国荣是真的没那个脸去跟张援朝说。
原本都已经说好了，眼看就要到交货期了，结果却要出尔反尔。
换谁也开不了这个口。
“这我咋替你说啊？你……”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服务员的敲门声。
“王主任，小张同志来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赵国荣立马双手抱拳，对着王主任发去求助的目光。
王主任瞅着赵国荣那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儿，心里头直叹气。
唉，这叫啥事儿啊。
随即王主任冲门外服务员说了一声：“让小张进来吧。”
没过多久，张援朝推开包厢的门，扛着个沉甸甸的麻袋就进来了。
见赵国荣也在，张援朝嘴角一咧。
“王主任，赵哥，都在呢。”
今天正好能凑齐三百块，赵国荣也在，刚好把钱给他。
张援朝将麻袋扛到王主任面前，解开袋口给他看了看。
里面有七八只野鸡，还有几只肥溜溜的野兔，扑棱棱的，倍儿精神。
“王主任，你给看看，这些值多少钱？”
王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都挺肥实。”
“这样，野鸡给你算三块一只，兔子五块，一共……给你算四十五块吧。”
说着王主任从他的皮夹子里抽出了四十五块钱递给了张援朝。
“好嘞！”
张援朝接过钱，仔细数了数，加上自己原有的，三百绰绰有余了。
张援朝从衣服里兜掏出了厚厚一沓钱，把钱捋平整，抽出三百块递给赵国荣。
“赵哥，钱我凑齐了，你点点。”
赵国荣看着递过来的钱，脸上的表情更别扭了，手都没伸，嘴里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视张援朝的眼睛。
“这……小张同志……”
张援朝一愣，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赵国荣这反应，还有旁边王主任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张援朝看向二人，好奇的问道：“咋了？赵哥，王主任，出啥事了？”
赵国荣求救似的看向王主任。
王主任咳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替赵国荣开了口。
“援朝啊，是这么个事儿。”
“你那批货，老赵这边是给你赶出来了，质量啥的都没问题。”
“那不很好嘛？你们咋愁眉苦脸的？”张援朝不解的问道。
王主任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就出在这了，货赶早了。”
“老赵那个合伙人他觉得你没给订金，正好又有别人看上这批货，愿意出三百五，还要得急，明天就要。他那合伙人就……就答应人家了。”
王主任越说声音越低，脸上也替张援朝抱不平：“老赵也拦了，可那人钻钱眼里去了，非说价高者得……这事儿办得，确实不地道！”
张援朝听完，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眉头拧了起来。
三百五？
还截胡？
他心里腾地一下就冒起一股火气。
但他没发作，脑子飞快转着。
张援朝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行！我也出三百五！”
赵国荣和王主任相继一愣。
“小张同志，你这……”
不等他把话说话，张援朝便手里的三百块猛地塞到赵国荣手里。
“赵哥，这三百你先拿着，算我给的定金！”
“剩下的五十块，明天中午之前我再送一批野货过来，把钱给你补齐！”
“这批货，我要定了！”
说完，张援朝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又快又急。
……
夜幕沉沉，方寸晚急匆匆的往张援朝家赶。
前几天，张援朝送给她的那只野兔，现在一只拉肚子，已经持续两天了。
方寸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来找张援朝问问。
方寸晚刚到院门外，还没推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张援朝和吴桂花的说话声。
张援朝家土坯房里，昏黄的煤油灯光透过窗户纸。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张援朝一边扒拉着晚饭，一边安抚着吴桂花。
自从张援朝从国营饭店回来，就一直闷头在后山里抓野味。
直到现在，也才抓到四五只野鸡，距离五十块远远不够。
所以张援朝打算吃完晚饭后继续到山里狩猎去。
但吴桂花根本不放心。
这晚上黑灯瞎火的，山里又危险，她是真怕张援朝发生什么意外。
吴桂花放下筷子，一脸的担忧。
“援朝啊，这天都黑透了，山里多危险呐，你明儿再去不成吗？”
“不行啊娘，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得凑够那五十块钱，不然那批货就真没了！这可是咱家翻身的机会！”
张援朝放下空碗，起身从柜子里拿上手电筒，还有一些进山的工具。
“可……”
“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带了家伙什，肯定小心着呢！”
张援朝打断了吴桂花的话，说着便了出去。
吴桂花只能看着张援朝的背影叹息。
一直沉默的张小花在一旁劝道：“妈，你放心好了，哥他心里有数的，咱担心了。”
吴桂花摇了摇头，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和自己一样倔。
一旦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