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种人生若浮萍,没有令人垂涎的权势,没有指点江山的本事,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
“我们随时可能因为大人物的一句话而死,闭眼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今儿的冷枪原本要射的是谁。”
“我们永远只能做上位者的棋子,在发挥完最后的价值后灰飞烟灭,如果价值不够,还要被嫌弃一句无能。”
“你们有人人敬畏的权势,有博弈厮杀的本事,你们个个来自响当当的家族或势力,有自己的目的和前程。”
“你们是指点江山的大人物,是那些明枪暗箭的发射者,弹指间可以要了我们的性命。”
“你们是棋盘上的执棋人,随心所欲地安排着我们的人生,却没问过我们一句愿不愿意。”
沈纫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她握在手里的香烟散发着浅淡的薄雾。
程恒野始终淡淡的,“那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沈纫秋怒吼。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呢?”程恒野直视她的瞳眸,“你想要来路,想要归途,你可以自己去抢,去争,去要。”
“程先生,不是谁都有你的好运,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沈纫秋气得浑身发颤,程恒野什么都不说就把他带到司令府,魏令仪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她今天如果走错一步,就是尸骨无存。
他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跟她说她还能去争。
砰——
她话音一落,程恒野就翻身把她按在了车上,他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握住她拿烟的手腕。
俯身从她手中咬回了自己的烟,桃花眼浮起浅淡的笑意,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沈纫秋渐渐喘不上气,对死亡的恐惧席卷上来。
她提起膝盖朝着程恒野下面攻去。
程恒野向后躲开,她趁他分神,踩上了他的脚。
程恒野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他吐出一口烟雾,遮住了他的瞳眸。
“沈小姐,恭喜你,幸运地活了下来,距离我们又近了一步。”
沈纫秋一头雾水,程恒野掸了掸烟灰。
“没有你们和我们,我们只是一次次幸运活下来的你们。你是我的棋子,我也是别人的棋子,在这个世道,谁都不是执棋人。”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都没想治你于死地,正相反,我在救你。”
“放屁!”沈纫秋破罐子破摔。
程恒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勾唇,“胆子变大了。”
沈纫秋今天几次差点死了,愤怒已经彻底击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恶狠狠地盯着程恒野,程恒野缓步走到江边。
“魏令仪残忍嗜杀,如果我不带你在她面前过了明路,她也会找上你,没有我在你身边,她甚至不需要这些手段,就能杀了你。”
沈纫秋想起沈知锦的脸,她知道程恒野说的是真的。
现在是魏令仪还估计程恒野的眼光,才会在下手的时候有所忌惮。
她理智稍稍回笼,“既然你也是另一种我们,那你为什么不娶了魏令仪?”
娶了魏令仪就是魏虎的女婿,那不是爬得更快。
程恒野掐了手上的烟,他其实很久不抽烟了,这烟其实不够劲儿,但看着沈纫秋蹲在江边的小小一团,他莫名就想抽一支。
“因为我不配,魏司令想让魏令仪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最好能给他换回几个师的助力。”
沈纫秋突然明白了魏虎见她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高兴,终于有人不怕死敢跟程恒野谈情说爱了。
魏虎有机会拿魏令仪去换助力了。
她脑子骤然一抽,“魏令仪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你真的没有在她身上用过手段吗?”
沈纫秋还记得程恒野身份存疑。
如果他是其他方势力的人,那他完全有可能引诱魏令仪落入他的桃色陷阱,让魏虎得不到助力,减少魏虎的威胁。
以魏虎对魏令仪的宠爱,肯定不会强迫她。
程恒野缓缓看向他,眼神里有....杀意。
沈纫秋登时打了个哆嗦。
他声音发凉,“你很聪明,但不要把你的小聪明用在我身上。”
“我以为你会为了上位勾引魏大小姐的。”她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程恒野杀意消散,但心情明显也没多好。
“我没那么蠢。”
他上了车,又直接锁了车,沈纫秋去开另一侧的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她拍了拍车门,“喂,你不会想让我走回去吧。”
程恒野降下车窗,“你刚才不是说了,你只是我的棋子,我不喜欢噬主的棋子,你走回去清醒清醒。”
他面无表情,车窗升起,车子转了个方向扬长而去。
“喂喂!程恒野!你这个王!八!蛋!”
沈纫秋气得直跺脚,脱下一只鞋朝着他的车扔过去。
鞋砸在他车后车窗上,又落到了地上。
程恒野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用我送的鞋砸我的车,真行。”
他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沈纫秋干脆也脱下了另一只鞋。
她怒气来得快走得也快,程恒野把事情说明白了,她就不气了,但她现在有些后怕。
程恒野不会因为这个以后不跟她合作了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应该不能这么小气。”
沈纫秋一边往沈府走,一边自我安慰。
“沈小姐?”身后有人温和的声音叫住她。
沈纫秋回头看过去,竟然是穿着清俊长袍的方鹤安,她瞬间笑了起来。
方鹤安也笑着走过来,“我来这边给人补课,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沈小姐,好巧。”
两人才走了几步,方鹤安就注意到沈纫秋手里拎着的鞋。
沈纫秋看了一眼。
“我鞋跟歪了,穿不了了。”
方鹤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包里有一双新布鞋,我没穿过的,如果沈小姐不嫌弃.....”
“不嫌弃。”沈纫秋爽快接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街口。
“学堂在那边,我先走啦。”
沈纫秋把鞋脱下来,刚要还给方鹤安的时候,发现自己脚踩过地,里面都被沾上了尘土。
“对不起,方老师,我给你的鞋弄脏了。”
她立刻抽出帕子在刚开的路灯下一点点地擦起来。
沈纫秋旗袍精致,脖子上的珍珠灼灼生辉,但她现在捧着一双崭新的布鞋,眼中没有半分轻视敷衍。
方鹤安本想拒绝,一时间竟然被她的专注吸引,直到沈纫秋把鞋子塞回他手上,他才缓缓回神。
“我这几天都在书摊,上次借给沈小姐的课本,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这课本程恒野已经教过她一遍了,但沈纫秋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和方鹤安告别。
一到家她就撞上了沈庆良的冷脸。
他上下打量沈纫秋,确定她是被程恒野厌弃地扔在了路边才开口。
“得罪了司令千金,又牵连了你妹妹,沈纫秋,你知不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