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围观的学子越来越多。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刘兄,你怎么还没写?你平日辞章比我等还要出彩,今日这题又不难,怎么就不动笔呢?”
“是啊。”
另一人穿着灰色儒袍的学子也凑过来笑着打趣。
“刘兄,今日学政大人难得亲临词会,我等正该好好表现啊。”
刘儒沉默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周围的同伴,最终放下了笔。
轻声叹道:
“孔兄,其实我并非不想写。”
“那这又是为何?”
“我方才见到一词,正是以愁为主。”他慢慢地开口,语气却有些沉重。
“我只觉得再写下去,不过是为了名利强行作词罢了。”
那孔姓学子一愣,随即来了兴趣:“哦?到底是哪位大师的词能让你这个作词大家都感到自愧不如。”
刘儒没有多言,只从怀中取出一页折好的纸,递了过去。
那孔姓学子接过一看,只见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很显然是刘儒之前誊抄的词句词。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纸张在孔姓学子手中渐渐传开,围起来一大圈的人,原本有些喧哗的场地竟渐渐沉寂了下去。
还有些正在奋笔疾书的学子,无意中看到了传看的词句,都呆滞了停下了手中的笔。
有些甚至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个人停了笔,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又过了一刻钟。
时间已经不到一半了。
但还是有很多学子的纸面是空白的。
这时候,一位面白无须、穿着朴素的中年学子忽然站起,朝着主台拱手道:“启禀学政大人,恕在下愚鲁,学识浅薄,才情难继,不敢在诸位贤达面前献丑。恳请离席,归家再读。”
文关敬正此时正在低头看词,闻言不由抬首看向场下的学子,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此时退场,到底是何缘由?”
那学子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但想着之前看过的词,终是拱手一礼:
“大人,之前在下看到了他人词作,对比之下自己词句犹若枯木朽草,也不敢强行堆砌辞藻,强作词义。”
听到他的话。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不少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却也无人出声。
那学子说罢,不待回应,拎起文卷。
对着学政大人微微拱手。
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
“那不是之前的四大才子之一的周杰吗,他怎么离开了?”
看台上的文官有些意外。
很显然,这个学子在庆阳府也是出了名的了。
终于文关敬皱起了眉头。
随便扫视了一圈,发现很多学子都没有动笔。
他看了眼台前堆积的诗稿,随后回首吩咐身旁随从:
“去看看,到底是谁的词,竟能令众学子无从下笔。”
随从不敢怠慢,快步下台。
左问问,右瞧瞧。
不多时便找到了一直被下面学子传看的词。
急急忙忙地走了回去。
递给了文关敬。
“回大人,是这首,您看。”
他说着将纸呈上,小声解释道:
“这首词不知何人所作,但已传遍场中。看过的学子无一不受到影响,无从下笔。”
文关敬接过,眉头微皱,但只一瞥。
眉宇便不由的舒展开来。
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吸在了纸张上,
待读完通篇,竟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指尖在词末轻点,想要寻找本词的作者。
翻来覆去,却发现纸上没有署名。
只是在末尾处有一道极小的印记。
单字一个辛。
“辛?我们庆阳府似乎没有这号人物啊。”
文关敬略微思考了一下。
看着台下的众人开口道:
“此词......当为此次文会之首!”
随后他放下词,抬起脑袋看向台下众人,缓声道:“诸君,我本意为诸位设一道文试,却不料先有一词,已经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诗会尚未终,却已有真章在前。”
台下学子无不低头,只要有一点文学鉴赏能力的人,都不敢开口自己可以做词做得比这首好。
“若有人知此词作者,还请告知。”
文关敬又道。
这时,刘儒起身拱手:
“回大人,此词出自之前进入酒楼的一位客人,周兄曾经想和他比试。那位客人最终作出了此作。我等亦未曾问名,只知其面目清冷,身着单薄,身旁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客人?”
他低头沉吟,似乎在思考之前是否见过,片刻后才重新抬头,面色一肃:“既然此人不愿留名,那我等便不勉强。但此词之意,足以当做榜首为各位所借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的严肃,对着台下的一众学子道:
“诗词之道,从不在争胜一时,而是长期的学习,经历得到的感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诸位在以后切记要以真为实!”
说罢,他缓缓起身,面朝众学子一礼:
“今日以愁为题的词,当以此词为首。其余辞章,皆作次序。”
此言一出,场中鸦雀无声,一众学子面面相觑但没有人做出反驳。
他放下手中茶盏,朗声道:“方才那首‘愁’字词虽好,但我们的词会既开,岂能因一首佳作便自弃笔墨?各位皆是少年英才,莫非只学了几句便惧前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那吾便该此词题。此番不作‘愁’,改为‘春风’。”
听着台上文学政的话。
底下原本低落气氛顿时为之一振,许多学子振作精神,提笔思索。
这次可没有前人的朱玉在前。
自己自然可以大胆创作。
这样看来。
“春风”比“愁”意更为宽泛,能写景、写情、写志,甚至借春风喻仕途、喻家国。比起前题,确实容易出手许多。
许多浸**词句多年的学子已经胸有腹稿。
纷纷开始作答。
诗会再度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
楼上酒楼之中,王昭手里正举着点心,一边慢悠悠地咀嚼,仿佛下面说的不是他一样。
洛清芷侧首看着一边的王昭:
“你就不下去?”
“这与我何干,我留下的名字可是辛,这等殊荣应该是辛公子的,可不是我王昭的。”
王昭耸了耸肩。
洛清芷无语地看着他,但心里也有一丝佩服。
这等殊荣,能在整个府城扬名的机会他就这样放弃了。
应该说他不中名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