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替

第8章 铜钱镇魂钉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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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的晨雾裹着铜锈味,陈秋生踩着湿滑的山岩跃上悬棺阵时,七具棺木正发出蜂鸣,像极了心跳声。主棺的牛皮绳已被龙鳞纹路腐蚀,张玄陵的青铜化手掌从棺缝伸出,指节间卡着的镇魂钱残片,正与陈秋生腰间的新钱共鸣。

“师父!”少年抓住那只布满鳞甲的手,触感像摸在生锈的铜钱上。棺内传来含混的低吟,陈秋生咬牙掰开棺盖,只见张玄陵的半张脸已被龙鳞覆盖,鳞片缝隙间渗出的黑浆,正沿着棺内的北斗刻纹汇聚,形成新的引魂阵。

“秋生……别看我的眼睛。”老人的声音从喉间挤出,青铜瞳孔里倒映着七具活化的纸人——它们不知何时爬满了悬棺阵,斗笠边缘垂落的黑发,正将每具棺木与主棺相连,形成闭环的邪阵。

陈秋生突然想起李玄舟的警告:“鳞甲咒以北斗为引,破阵需钉住七处阵眼。”他摸出重铸的镇魂钱,钱面的莲花印记在晨雾中显形,映出每具悬棺底部的暗孔——那是当年初代祖师爷留下的镇魂位,此刻正被黑浆填满。

最近的纸人突然转身,朱砂眉眼在雾中化作两道血线。陈秋生本能地甩出镇魂钱,七枚铜钱如利箭般钉入七具悬棺的阵眼,牛皮绳应声而断,棺木重重砸在岩台上,震落的符咒里露出半截碑文:“鳞甲锁魂,七钱定星”。

“没用的!”张玄陵的龙鳞突然崩裂,飞出的鳞片竟化作纸人,“祭师魂已与阵眼融合,除非……”老人剧烈抽搐,鳞甲下透出的,竟是初代祖师爷的道袍纹路,“除非用你的血,激活棺底的镇魂钉!”

陈秋生这才发现,主棺底部刻着七道凹槽,每道槽里都插着枚生锈的铁钉,钉头刻着他前八世的生辰。当他的血滴在第一枚铁钉上时,整个悬棺阵发出钟鸣,远处铜钱镇的槐树光芒穿透雾霭,在铁钉表面映出“镇魂”二字。

“第七枚钉,是为师的命门。”张玄陵的龙鳞已覆满脖颈,他用最后的力气指向凹槽,“当年祖师爷剜出七缕魂魄封在此处,如今被祭师魂污染……”话未说完,他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青铜化的手臂竟将陈秋生拽向棺内的黑浆。

少年慌忙将镇魂钱按在凹槽中央,钱面的北斗七星与棺底刻纹重合。奇迹发生了——七枚铁钉同时爆发出银光,黑浆如退潮般涌入钱眼,张玄陵的鳞甲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布满旧疤的皮肤,每道疤痕都对应着初代祖师爷秘录里的镇魂纹。

“秋生,看上面!”老人指向悬棺阵上空。陈秋生抬头,只见血月残影中浮动着七团黑影,正是附在张玄陵鳞甲上的祭师魂碎片,每团黑影都握着刻有“陈秋生”的铜钱。

他本能地甩出桃木剑,剑身上的莲花印记突然与镇魂钱共鸣,剑气化作七道银龙,分别缠住七团黑影。黑影发出尖啸,竟融入陈秋生后颈的莲花印记,而他掌心的镇魂钱,此刻清晰映出初代祖师爷与祭师魂同归于尽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悬棺阵,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七枚镇魂钉。

“原来每一世的反噬,都是祭师魂在试图夺舍。”陈秋生将最后一枚镇魂钉按入凹槽,悬棺阵的北斗刻纹突然逆转,所有纸人在银光中化作飞灰,“师父,您和李师叔,都是祖师爷分出去的魂魄碎片吧?”

张玄陵苦笑着点头,鳞甲褪尽的手背上,赫然是初代祖师爷的本命印记——七枚相连的铜钱。他摸出从主棺底取出的绢册残页,上面画着的,正是陈秋生此刻握着镇魂钱的模样,旁边注着:“九世归一,铜钱断鳞”。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陈秋生看见,悬棺阵下方的云霭中,浮现出青铜地宫的全貌,三十六座镇魂钱位正在重组,中央位置空着的,正是张玄陵方才躺过的主棺。

“祭师魂的本体还在地宫最深处。”老人挣扎着站起,指向地宫中央的血池,“当年祖师爷用自己的魂魄封了血池,但每一世的容器接近,池底的祭师骨就会吸收镇魂力……”

话未说完,地宫突然震动,血池中央浮出一具青铜骨架,胸前嵌着的,正是陈秋生在青铜棺见过的引魂符残片。骨架发出机械般的笑声,每根指骨末端都卡着枚镇魂钱残片,正是张玄陵鳞甲崩落时飞出的那些。

“第九世的容器,你以为钉住七枚镇魂钉就能破阵?”祭师骨的声音混着铜钱碰撞声,“三百年前,初代老鬼用自己的命换了九世轮回,可他忘了——每一世的师父,都是连接你与血池的活阵眼!”

陈秋生后颈一凉,莲花印记突然发烫,他看见张玄陵的身影在地宫投影中渐渐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初代祖师爷的模样,老人正痛苦地跪在血池边,七枚镇魂钉穿透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您才是第一世的容器!”少年惊呼,终于明白为何每代师父都会出现龙鳞纹路——那是初代祖师爷被祭师魂侵蚀的残影,“我们一直在用祖师爷的魂魄,补镇魂阵的缺口!”

张玄陵的身体开始虚化,他望向陈秋生的眼中满是愧疚:“秋生,带着镇魂钱离开,地宫即将崩塌,为师……要去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事。”

“不!”陈秋生抓住老人即将消散的手,将镇魂钱按在他眉心,“秘录里说‘九世魂魄合璧,可断黄泉根源’,您忘了吗?”他咬破舌尖,血滴在镇魂钱上,钱面突然浮现出前八世的记忆:每一世的师父,都在濒死时将镇魂钱碎片融入他体内。

祭师骨发出刺耳的尖啸,青铜骨架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缠着的黑发——那是三百年前被献祭的三百童男童女的魂魄。陈秋生趁机将镇魂钱抛向血池,钱面的北斗七星与池底的星图重合,三百道微光从血池升起,化作纸人模样,却不再有朱砂眉眼,而是带着解脱的微笑。

“秋生,记住——”张玄陵的声音越来越淡,他的身体化作无数铜钱光点,融入镇魂钱,“真正的镇魂,不是困住邪祟,而是让执念消散……”

地宫在强光中崩塌,陈秋生抱着初代祖师爷留下的绢册,被气浪冲出悬棺阵。当他在山岩上醒来时,晨雾已散,悬棺阵的七具棺木静静躺在原地,棺头的纸人不知何时变成了石像,朱砂眉眼永远定格在闭眼的瞬间。

他摸向腰间的镇魂钱,发现钱面多了道新纹——七枚相连的铜钱围绕着莲花,正是初代祖师爷的本命印记。而绢册的末页,不知何时出现了新的字迹:“九世终章,铜钱镇魂;此后人间,邪祟不侵”。

下山的路上,陈秋生遇见了匆匆赶来的李玄舟。道士望着悬棺阵方向的金光,长叹一声:“玄陵师哥,终于解脱了。”他指向山脚下的炊烟,“铜钱镇的百姓说,今早所有纸扎铺的朱砂都褪了色,再也画不出活过来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