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上隐隐约约残留的血迹在冬日格外的鲜明。
宋枝仰头将酒杯倒入口中，一饮而下。
浓郁的桃花香气绽放在舌尖，顺着喉咙缓缓流入体内，草木香气晕染散去后徒留辛辣的酒气充斥整个上颚，令人头昏目眩。
女子喝得有几分心急，唇边沾染淡淡的光泽溢出几滴清浊酒色，沾染了娇容多添了几分醉人，酒气晕染的红晕衬托得潋滟流转的眸光愈发魅惑艳丽。
这是宋枝第一次尝到桃花的味道，甜滋滋的却不腻味，有股草木浓郁的清香，一如春的到来。
即使多次穿梭于桃林间，她也不曾将桃花如此接近自己的真实的肉体，原来是这种香气。
念头一闪而逝。
宋枝将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眉头紧皱，眼底似是屈辱之色。
“这下世子满意了吗！”
程星和抬手叫人停下板子，他嘴角露出笑意，摇摇脑袋，肆意妄为半点不留情面。
“当然没有。”
“宋枝你别忘了，本世子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给婉婉道歉，跪下承认自己的错误。”
众人皆哗然。
他们以为程星和在说笑，没想到对方竟然来真的。
宋枝的未婚夫可是皇子。
晋元帝并未立下太子之位，按照当年朝廷情况，三皇子很有可能在数年后即位成为下一任晋国皇帝，届时宋枝便会入住坤宁宫，成为天下之母。
程星和竟敢如此对待宋枝属实令人吃惊。
观察局势的秦淮景眉头微皱，他忽然对平阳世子的乖戾性格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面色不忍。
乔骆也有些愣神，他有些担忧这种事情传到三皇子耳朵里会迁怒他们所有人。
但是程星和并不畏惧。
他神色挑衅，紧紧地盯着女子满是怒火鲜活的眼眸，心底下意识地划过一丝悸动，仿若终于愿意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宋枝面色难看，红润的脸颊沾染着淡淡的酒意，大声斥责道，“莫要欺人太甚，若是我给宋婉婉跪下，还不如让我去死。”
“平阳世子若是喜欢这个贱人，何不直接娶了她！”
程星和渐渐收敛了笑意，眸光微眯，他忽然抬手，声音喑哑中夹杂着些许的阴森。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宋大小姐嘴硬，那就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继续行刑。”
木棒落下的声音越发地沉重，狠狠地落在夏荷的脊背上，婢女的脸颊瞬间变得格外苍白，嘴角溢出些许的鲜血，令人心惊。
宋枝眼底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淡然的眸光隐约露出几分焦急，“停手！”
“怎么？”程星和压手示意两人停下，眼神深邃幽深，“宋大小姐难道想通了，”
“来人，将桌子撤走，别伤了宋大小姐的膝盖。”
几乎骑虎难下。
夏荷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嘴角蠕动，隐隐约约传出声音，“小姐…别喝…别喝……”
嘴角的血迹格外明显，仿若成为冬日残阳中点缀的蜡梅。
宋枝呼吸急促，先前的酒意弥漫在身体的四肢百骸，眼前仿若逐渐遮挡上一层薄薄的纱布，脑袋发热，忽然想要晕厥。
桃花酒的过敏反应很快呈现在宋枝身上。
她尽力地让跳动的心脏冷静下来。
不能晕，夏荷还没救下来。
宋枝的犹豫令程星和不满，他恍然间又想要抬手下令。
“我叫你停下！”
女子面色隐隐苍白，在凛冽的寒风下额头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下意识地被人以为紧张的反应。
疼痛感一点点浮起。
宋枝眉头紧皱，无论如何她不能放任夏荷就这样被打死，令人从小一同长大，情谊自然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哪怕被逼迫丢掉脸面，忍受过敏的疼痛，也必须要保下夏荷。
她深吸一口气，唇间艰难地溢出两个字。
“我跪。”
身后的宋婉婉心中得意，面上却装作害怕的模样，仿佛是想要阻止却有些犹豫，看向宋枝的目光里满是虚假的担忧。
角落的秦淮景神色复杂，他深吸一口气，恍然想到了那个如同自己爷爷般镇守边疆的连大将军，他的后代竟然被如此欺辱。
秦淮景想要站起来阻拦对方，但某些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至少目前京城里的平阳世子有些棘手。
犹豫间便错失先机。
众人瞧见宋枝的表情不同，或是复杂，或是同情，又或者落井下石。
贵女们嫉妒于宋枝早早地霸占了三皇妃的位置，又同情平阳世子将她视为眼中钉。
好好的一个嫡女竟然被庶妹逼迫到这种下场，不禁有些唏嘘，细细想来，宋枝似乎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意识到这点的还是少数人。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往日骄纵的宋枝打断脊梁低头的落魄，无人敢上前阻拦，如同一场盛大的墨刑。
在座都是袖手旁观的凶手。
疼痛感一点点袭上四肢，宋枝脑袋晕乎乎的，她尽力克制着晕厥，却还是难以控制身体。
膝盖弯下，扑腾一声，狠狠地落在地面上，剧烈的痛感仿若从骨缝里传来。
宋枝瞬间苍白了脸色，手臂无力地垂落，一时间僵直的身体无法动弹。
女子膝盖跪倒在地，纤细的脊背挺直，下颌微撤，玲珑白皙的耳后闪过一丝靓丽的鲜红。
程星和眸光微眯，脑海中恍然闪过什么，又猛地消失，他垂头眼底莫名多了几分不满。
明明是被屈辱，宋枝留给众人的感觉却充满了永不屈服的决心，与她先前骄纵恶毒的模样完全不符，仿若纯粹的灵魂塞入了破碎的外表。
又是这样。
程星和曾偶然见过几次独特的宋枝，正是因为种种巧合的反应才令他忍不住想要一次次地挑衅对方，打破虚伪面具下的冷静自持。
只是他不晓得宋枝的坚持是在一次次与病魔做抗争中而不断磨砺出来的，疼痛感如影随形，是生命绽放的奇迹之花。
程星和并不在乎这些，他冷笑，根本没打算放过对方。
“这就是宋大小姐道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