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败兴而归。
等回来后,宋枝不顾夏荷的劝阻坐在庭院中歇息。
冬日的寒风凛冽,接近年末的半个多月街上肉眼可见的喜庆,起码京城的百姓还是期待寒冬的到来。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阳光灼热丝毫没有打动任何冷意,隐约能够瞧见冰面下浮动的红鲤鱼,很快又钻进了深处,无影无踪。
夏荷只能从屋里再抱出一层毛毯盖在小姐腿上。
虽然近几年大小姐很少生病,但痛苦的过程总归是难以避免的。
宋枝的目光似乎落在湖面上,虚虚晃晃的,眉目间些许的平静温和仿若下一秒就要羽化升仙。
夏荷心底一慌,赶忙其它的下人端来一些热茶放在桌上,来来回回就是不肯离开。
她总觉得小姐似乎在等待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宋枝回过神来,身边已经被摆满了各种保暖的物件。
她愣了下,有些好笑地让夏荷坐下来休息。
夏荷摇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累。
她是家生子,母亲曾是宋枝的乳娘,两人从小一同长大,情意堪比亲生姐妹,自然不同于外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落日余晖带来的晚霞大片大片地点缀在云间,丹红的光芒渐渐地洒落地面,倒是几日来难得的晴日。
地面蒸腾的热气被浓郁的寒意驱逐掉,冷风一点点攀爬上鞋面,浸透衣衫的每个角落。
隔着厚厚的毛毯,隐约都能感受到呼啸凛冽的寒风。
宋枝一直很有耐心。
寒冬的白日很短,她却耗费了整整七年才走到这里。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辰。
院门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小翠的声音添了几分着急。
“三皇子到了。”
夏荷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其他人退下。
傅秉泽走进院子,目光下意识地被院落的人影吸引。
女子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姣好的脸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润,眸光潋滟,身边凝聚着温和平静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内心的想法。
傅秉泽微愣,他未曾见过宋枝这般,与往日的她大相径庭。
难以分辨。
他有些恍然,想到过去几时宋枝也曾泄露过这种模样,如此地令人痴迷。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宋枝很快站起身,放下毯子行礼。
她眼底浮现浓浓的情意,眉目间如同往日的娇纵,全身地依赖心上人的模样,仿若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
傅秉泽眉头微皱,他有些厌烦宋枝这种姿态,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神态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几乎从孩童时期就被告知自己和吏部尚书的嫡女订下了婚事,后宫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他很早就晓得了身边连路都走不稳,摔倒了也只会傻笑的姑娘将会成为他的唯一的妻子。
就像是后宫里每到初一十五,父皇就会去母后宫里的理由。
傅秉泽对此并没有意见,他的确很满意宋枝的体贴,也会给宋枝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但随着时间不断地流逝,宋枝以未来皇妃的身份自居,不断驱赶三皇子身边靠近的女子,甚至妄想插手他的公务。
这惹恼了傅秉泽,与宋婉婉相交的原因不乏想要警告宋枝。
这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
其中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有他自己晓得。
两人相对而坐。
“为何不回屋里?”
傅秉泽瞧着逐渐暗淡的天色,眉头微皱,回宫的时辰要到了。
宋枝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眸光微敛,“回殿下,今日的景观不错,出来赏冬。”
傅秉泽接过茶水握在掌心,没有半点轻啜的意思,他眸光微闪,杯壁的指尖抬起落下。
“既然赏冬,为何不去梅园?”
宋枝倒茶的手掌丝毫不乱,“昨日去过了,有些厌倦。”
傅秉泽丝毫没有怀疑,他欲言又止,侧头瞧见宋枝满脸驯服的模样,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覆盖了先前的点点愧疚。
“先前收到你送来的毛笔,底下的人保管不善生了虫…”
宋枝面上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仿若落不到实处。
“殿下莫怪,过些天府上会再送去一只。”
“还望殿下好好保管。”
傅秉泽心底莫名怪异,他抬眸注视着面前的未婚妻。
“怎么?”
宋枝眼底溢满的欢喜,没有半点不情愿。
“无事。”
他忽略掉心底的愧疚。
“听闻过些天殿下要去法门寺祈福,”宋枝神色期待,“能否……”
茶杯重重落在石桌的动静格外响亮。
宋枝刹那噤声。
傅秉泽面色阴沉,眉目间掺杂着些许烦闷,他厌恶此人打探自己的行踪。
“不该问的别问。”
“这不是你该晓得的事。”
几日前的朝廷之上,皇帝亲自下令派三皇子到附近的法门寺为百姓祈福,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傅秉泽厌恶宋枝打探他的踪迹,妄图插手,这让他很是气恼。
“我只是想……”
宋枝继续开口,娇纵的面容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
“够了!”
傅秉泽出声呵斥,面色阴沉,手中的青白茶杯落地,碎成一片片锋利的瓷块。
他站起身,拂袖离去。
两人不欢而散。
宋枝跟着站起来,似乎要追上去。
等夏荷匆忙将三皇子送到院门回来后,见小姐仍旧安静地坐在院内。
她犹豫地走上去,面色担忧。
几日后就到了去世夫人的忌日,小姐欲意去往法门寺做场法事。
然而冬日寒冷,路途遥远,原本想要借助三皇子前去祈福的行程却被如此打断,夏荷心底不免有些埋怨。
她叫人拾起地面的狼藉,凛冽的寒风狠狠地打在脸颊上有几分生疼。
想到方才的对话,夏荷犹豫地询问,“小姐真的要重做一只毛笔吗?”
她有些着急,“那可是三皇子殿下要送给二小姐的…”
府上的下人都晓得送往清欢院的吃食不可夹杂桃子相近的,因着大小姐从小对此过敏,严重些会请大夫。
而上次为了三皇子的生辰礼,小姐不晓得回来喝了多少汤药,手上的红肿连续一个多月未曾出过院门。
还要忍受着那种折磨将桃枝上的尖刺一点点磨平,雕刻间留下的血迹和伤疤至今还未全部消失。
凭什么她家小姐付出了真心却未曾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