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凰笑了,死到临头还想要保全颜面,痴心妄想!
她神情愉悦地拈起一块芙蓉糕,细细咬上一小口,语气漫不经心:
“驸马瞎说什么呢?上京城谁不知道本殿下对你情深似海,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咱们才刚刚成亲不足一月呢,驸马这是要别人骂本公主始乱终弃吗?”
“那可不成!虽然驸马身患恶疾,无法伺候本殿下,可本殿下这正夫之位,还是留给你的。”
“驸马不用担心,父皇已经为我广招天下有才有貌的男子,他们很快就能入上京参选本殿下的侍君了。本殿下心胸宽广,不会计较驸马无法伺候的过错,只要你乖乖在府里养伤就好!”
“驸马,你说说,本殿下是不是处处为你考虑得周全呢?你不必忧心,虽然你已经脏了臭了,还对本殿下三心二意、花言巧语,本殿下也没有治罪的意思。”
“你也看见了,本宫为你治丧的衣服都准备好了,长公主府家大业大,不缺你一口棺材,若你想和太子弟弟合葬,本殿下也允你埋入皇陵……”
楚云凰神态自若,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密友聊家常,恨不能细细把驸马死后,长公主府用什么规制下葬,都一点点讲给他听……
裴昭神魂俱裂,越听越是绝望。
他不傻,哪里听不懂长公主是不会给他和离的体面的?
自己想出长公主府,保住一条小命,怕是只能顺着长公主的意思来了。
裴昭攥紧双拳,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恨楚云凰的翻脸无情,也恨丞相府的不闻不问。
为何自己被关了这么多日子,相府都不曾派人过来探问一句?
难道,父亲是真的放弃自己了吗?
不可能!
他必须回到相府!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他自请被休,遭世人嘲笑又如何?
有朝一日自己问鼎那至高之位,这一切都会成为自己卧薪尝胆的赞歌!
裴昭心中计定,当即也不再拖沓。
他看着门口的癫婆,一脸悔悟语气诚恳:“长公主,是……是昭,配不上你。”
“长公主是皎月明珠,裴昭如污泥水沟,即便有心攀附,最终也只能原形毕露。”
“是昭配不上长公主,对不起长公主,有负长公主的一片深情,臣无才无德更无貌,此身腌臜又怎可与长公主并肩。”
裴昭下定决心,将头在榻檐上磕得邦邦响。
“裴昭自请长公主休夫,昭不堪为驸马,不配占据您身边的位置。此生只愿不要污了长公主的眼,让长公主明珠蒙尘,只愿长公主抛掉臣这块烂砖,往后得遇良人,一生欢喜……”
楚云凰听得直点头。
啧啧,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真好听,多说,爱听!
真是美滋儿滋儿啊!
裴昭用尽了洪荒之力,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他面色煞白,似乎立即又要晕厥过去。
小词儿忽然停下,楚云凰有些不满的抬头——真短啊!
她脸上都是意犹未尽,裴昭两眼一翻就要晕厥,楚云凰总算是大发善心一回:“来人,给驸马含个参片。”
刚刚那些听上去不错,她打算让裴昭写下来,就叫陈情状吧。
让他先痛陈己过一番,言明自己德不配位、为夫不贤、所行不齿、败坏纲常。
然后,自己再写一封放夫书,休了这狗东西!
到时候,这东西要拿去盖上皇帝老登的大印,也算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级认证了。
她要和裴昭一别两宽,至于各生欢喜嘛,还是她一个人欢喜就好了,裴昭那狗东西不配!
“驸马,你挺住啊!你是屁股烂了,手没烂吧?”
说着,还疑惑扭头问蓼蓝,“你知道不,脏病会不会染到手上?”
得到蓼蓝明确的“不会”,楚云凰彻底放下心来。
“那就好……驸马手没烂,就把刚刚说的话,全部给本殿下写下来。你写一封言辞恳切的陈情状,本宫也好奏请父皇……休夫!”
楚云凰试了试,发现现在自己已经可以毫无阻碍地说出休夫二字,想必是裴昭这个原书男主产生了被休的意愿,才使得剧情大神放松了对自己的控制。
裴昭气得浑身发抖,可好不容易哄得楚云凰松口,此刻也不敢再口出恶言,只能忍气吞声的任由婢女将纸笔摆在了榻边。
楚云凰,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到相府,一定要十倍百倍还给你!
老皇帝早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等他两脚一蹬,我倒要看看,还有何人能护得住你!
裴昭凭一口老参吊着精气神儿,抖着手好不容易写完一张,婢女很快把宣纸呈到了楚云凰面前。
看着眼前还算工整的字迹,楚云凰有些意外。
裴昭这小子倒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虚成这样,还能把字写得能看,已经算十分有定力了。
她眸底闪过冷冽的幽光,对手越顽强,越让人兴奋啊!
“滋啦——”
清脆的碎纸声,引得裴昭瞳孔地震。
那可是他费尽了力气,才写出来的!
若不是此刻性命攸关,他早就昏过去了,现在的每一刻他都感觉自己撑到了极限。
可那癫婆干了什么?难不成她刚刚都是戏耍自己!
“驸马,你这记性不行啊!长公主是皎月明珠,裴昭如污泥水沟,这句怎么没写呢?”楚云凰相当不满。
裴昭只能强压火气,抖着手又重新提起笔……
半个时辰后。
“滋啦——”
“驸马,你是不是耍我?此生只愿不要污了长公主的眼,让长公主明珠蒙尘,这句怎么也没有?你是诚心诚意求本殿下休夫的吗?”楚云凰理直气壮地责问。
不过很快,她又换了一副表情,恋恋不舍道:“看来驸马还是对本公主余情未了,其实……本公主也很舍不得驸马呢!”
裴昭本已经忍无可忍就要爆发,听完这句身子不禁打个哆嗦,老老实实垂头重新提起笔来……
楚云凰勾唇,眼看午膳时间都要过了,索性叫素馨在廊下摆好午膳,慢慢享用起来。
食物的香气无孔不入,即便房间里污秽难闻的味道还没散尽,食物独特的香气还是飘进了裴昭的鼻子里。
他狂咽口水,手上一抖,墨滴直接晕坏了刚刚写了大半的宣纸……
裴昭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只能含泪再换过一张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