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轻抬臂抱拳，“祖母，各位长辈，孩儿来迟了。”
老祖宗年纪大了，上次从屿山回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便一直没去各院探望受伤的子孙。
看见伤得最重的长孙现身，她忙道，“翊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宋翊上前，“祖母，只是血流得多了些，伤口长得好着呢，想当初孙儿在战场时，如今这都不算什么。”
老祖宗上下摸索，“不比不比，难道是什么好事吗，最好今后一次都不再发生，再也不遭这罪了。”
“好，都听祖母的。”宋翊道。
“没事我就放心了，快过去坐着吧。”
老祖宗发话，宋翊便转身，只一瞬却与清骊对视一眼，很快二人都收回目光。
大夫人这些日子天天往碎竹轩跑，照看宋翊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宋翊有些梦话全被听了去，例如“不要死小乖”“快跑”“小乖当心”等等情言蜜语。
大夫人坐不住，早就想趁着人多提这事，让这逆子没有顶嘴的机会。
“婆母，正好今儿个人全乎，儿媳有一事同你相求。”
老祖宗道，“那便说吧。”
大夫人看了一眼宋翊，“婆母，翊儿年纪不小了，这满京城打听，儿媳真是没听说有谁家的儿郎这个年岁还不成婚，所以儿媳想跟您求一门亲事。”
“你这事儿提得好。”老祖宗看向孙子，“翊儿，对未来的妻子可有什么要求，过了年祖母就帮你踅摸起来。”
宋翊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还没好全，“祖母，孙儿心中已有中意的人选，就不劳家里长辈帮着操心了。”
这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立起耳朵，当然也有边角上缩着的一个。
清骊听见此话，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背过去。她不敢抬头，趁着别人打量宋翊的空当，手里的帕子都被她绞碎了。
大夫人有些激动，“翊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谁家的姑娘？只要你说，母亲明日就去给你张罗。”
宋翊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大夫人又说，“门第低一些也无妨，咱们国公府无需亲家抬架儿，不必多虑，你直说便是。”
宋翊叹气，“儿子还没同人家商量好，母亲未免太着急了。”
“还商量什么，翊儿，你品貌非凡天资聪颖，如今又是肱骨之臣，圣眷正浓，谁家的女儿能不愿意。”
这可不是王婆卖瓜，二夫人那样不喜大夫人，这番话她也挑不出差错。
宋翊却扶额，“谁晓得此女与旁人不同，就是不愿与我光明正大地在一处。”
老祖宗都觉得诧异，“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女郎。”
“祖母，您孙子又不是金子，谁见了都会倾心，实话同您说吧，人我正哄着，若是出了差错，孙子这辈子就剃度出家再不入凡尘。”
在场又是一阵唏嘘，宋明松斥了声，“翊儿，怎么说话呢！”
宋翊板下脸，不再言语。
屋里众人又聊了会儿，大夫人内心始终难以平静，还想再抓着宋翊仔细问问。
老祖宗却说，“先都回去吧，晚上的年夜饭再去嘉福堂相聚。”
宋氏祠堂前面就是嘉福堂，设在国公府东西院之间，平时是府里议事用的，每年的除夕夜也都在这里过。
吃完团圆饭，正好去拜祠堂里的列祖列宗，再往后头走就是花园书阁，今晚上的烟火便在那里观赏。
一行人散去，清骊跟在宋文砚身后，低头盯着脚尖赶路。
刚刚宋翊那一番言语，像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池。
不由让她想起那日在大成寺的松林里，二人分别前的对话……
宋翊抱着她问，“清骊可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重新置换个新的人生。”
她隐约猜得出宋翊的打算，但是眼下她不能丢下沈府，因为那里还有她在意的人。
就算将来狠了心要舍弃，那也是以后的事。
所以她说，“我不愿意，沈府里还有我姨娘和惦记我的祖母。”
哪怕宋翊权势滔天，也不好将手伸进别人家的后院，一时间竟被堵得说不出话。
男人一脸纠结，良久，他问，“你是要我做奸夫？”
清骊梗了一声，然后松开双手，“那……还是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宋翊头皮炸开似的发麻。
清骊道，“就是我是你的弟媳，你还是我大伯。”
“刚刚那些呢，清骊，你说的话不做数吗？”
清骊侧过身不看他，“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反正你以后也找不到其他人和我对峙。”
宋翊惊了双眼，此女外表柔弱，却真真儿是极难拿捏。
可看着女子温润的侧颜，卷翘的睫毛无辜地扑闪着，心里顿时就卸了力，什么气都散了。
就这样二人站了半晌，清骊说，“时间快到了，我要赶去寺庙正门了，你且慢我几步吧。”
宋翊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清骊回望，听他艰涩地说，“能不能……不让他碰你。”
清骊疑道，“嗯？”
“我愿意做那见不得光的，但你只能有我一个。”
这男人一改往日的冷漠刻板，此时面上全是气急败坏，生动极了。
清骊低下头，喃喃出声，“知道了。”
宋翊不满意，“走之前，你不表示一下？”
清骊觉得太快了，有些不愿意。
宋翊说，“一直都是我主动，就这一次，你就不能满足我吗？”
清骊在心里叹着气，攥了攥手掌又踮起脚尖，在男人腮上轻啄一声，随后便挣开快步跑走。
……现下这副局面，清骊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才能善终了。
边走边想着，前面的宋文砚不知为何停住脚，清骊没注意撞到了鼻梁。
“啊！”
墨娟扶着清骊，“五奶奶，您怎么样？”
宋文砚转身回看，“我忘了你在身后，可是磕坏了？”
清骊揉了两下，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才放下手掌，“无事，文砚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宋文砚又犹豫着改口，“还真有一事同你说。”
“今儿下午府外头有些事情要办，年夜饭时我可能会晚到些，清骊可替我向长辈解释几句？”
清骊应下，“当然可以。”
宋文砚看着面前女子发红的鼻头，心中烦闷，“清骊怎不问我，为何不能赶回来吃年夜饭，或是出府所为何事又为何人？”
清骊遂问，“为何你要年夜饭都不能回来，祭祖可是大事，文砚还是不要缺席的好。”
清骊照着他想听的说完，宋文砚顿时更加不满，皱着眉怒视她。
一旁的墨娟立即朝男人仰起脖子壮胆，活脱脱准备拼命的架势。
此番场景使宋文砚想起过往那些，让他又没了气焰，便只得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