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庭亲自来到田间,看着这番丰收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朗声道:“来人,架起铜秤,当众称量,记录在案!”
很快,司农寺的官员便抬来了早已备好的大铜秤。
一杆杆玉米被砍下,一筐筐土豆被抬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称量结果很快便出来了。
“启禀陛下!”
一名官员高声禀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经称量核算,粟麦亩产三百二十斤!玉米……玉米亩产九百八十三斤!土豆,土豆亩产……两千零五十斤!”
“轰!”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和欢呼声。
“九百八十三斤!我的老天爷!”
“土豆两千多斤!这哪里是种地,这是刨金子啊!”
周元庭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声浪,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这,就是他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变革!
保守派的御史王思礼,此刻脸色铁青:“陛下!此等异种作物,虽则一时高产,但必大损地力!此乃竭泽而渔之举!待到来年,此地寸草不生,看陛下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他一副痛心疾首,为国为民的模样。
周元庭闻言,却不怒反笑,他伸手指了指试验田旁边一块同样长势喜人的田地:“王御史此言差矣。你且看那边,绿油油的是什么?”
王思礼定睛一看,那是一片冬小麦,同样生机勃勃。
周元庭朗声道:“朕早在一个月前,便命司农寺在试验田隔壁,依照三季轮作之法,耕种冬小麦。此地产出如何,地力是否受损,司农寺皆有详细记录,不日便可公布于众。王御史若有疑虑,届时一看便知。”
他心中冷哼,这些老顽固,总以为他年轻好欺,科学种植,岂是他们这些只知祖宗成法的老古董所能理解?
当晚,小安子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第一时间便入宫觐见。
御书房内,他双膝跪地,从发簪中取出那份关系重大的账册与密折,双手呈上:“奴才叩见陛下!山东之事,已查明!”
周元庭接过账册,一页页翻阅,当看到那枚熟悉的“陈奇昌印”时,他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陈奇昌虽死,但他布下的这张贪腐之网,竟还在通过永亨银号这样的工具,继续吸食着大周的血肉!
这些蛀虫,真是无孔不入,死而不僵!
“好,很好。”
周元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提起朱笔,在那盖有陈奇昌私印的账页上重重画了一个圈,随即在一旁的空白处批注道:“着裴陵,即刻调动禁军与缇骑,速查全国粮款流向!凡有账目与永亨银号往来,且盖有此伪印者,不论官职大小,三日之内,一律给朕押解进京,听候处置!”
这一次,他要将这股潜藏在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
第二日,最新一期的《邸报》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内外,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大周各地。
头版头条,便是皇帝亲耕试验田,新作物亩产惊人的消息,旁边还配上了玉米和土豆的精细插图,以及每日公示的生长数据。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条更具爆炸性的新闻:“山东知府李茂贪赃枉法伙同永亨银号,克扣青苗款三万余两倒卖赈灾粮,人证物证俱全已被革职查办不日押解进京!”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百姓。
“乖乖这邸报上画的玉米,真能亩产近千斤?那咱们以后还种什么麦子啊!”
“可不是嘛!还有那土豆两千斤!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一些粮铺的掌柜们,看着邸报上那清晰的玉米插图和惊人的产量数据,则私下里忧心忡忡地嘀咕起来:“若这新粮真能如此高产咱们囤的那些陈粮,怕是要砸在手里赔个底儿掉了……”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新作物带来的希望,以及朝廷严惩贪腐的决心,正一点点地改变着这艘破旧大船的航向。
夜深,御史台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张凝重的面孔。
须发皆白的内阁元老张阁老,与一脸阴沉的御史王思礼相对而坐。
王思礼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张公,”
王思礼的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刚收到的,北方几个大士族联名递来的消息。他们……他们说若陛下执意推广新作物,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便要……便要联手断了北方的漕运粮道!”
张阁老闻言,苍老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端着茶杯的手也微微一抖,茶水险些溅出。
断漕运粮?
这无异于扼住京师的咽喉!
这帮士族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包天!
“这……”
张阁老喉咙有些发干,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御史台的院门外。
紧接着,便是几声低沉的叩门声和隐约的交谈。
王思礼与张阁老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深更半夜,何人会如此急迫地前来御史台?
不多时,一名御史台的小吏神色慌张地捧着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加急文书走了进来,颤声道:“张……张大人王大人,宫……宫中暗卫送来的加急密报指名要二位大人亲启!”
王思礼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接过文书,手指颤抖地撕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笺。
张阁老也凑了过来。
昏暗的烛光下,信笺上寥寥数行字迹,却如同惊雷般在两人脑中炸响。
那是裴陵的亲笔密报:“永亨银号一案已查明,其背后牵涉全国十九州府大小官员三百余人,贪腐网络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远超预期……”
王思礼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信笺飘然落地。
十九州府!
三百余官员!
这……
这哪里是贪腐案,这分明是要将大周的官场掀个底朝天啊!
陛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难道不怕天下大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