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半山腰。
张扬的胸口冰凉。
父亲留下的木佩与半块碎玉,紧紧地挤压着胸膛。
压得他心脏都在狂跳!
“咔……咔……咔……”
粗重的木柴,一个接一个地被劈开!
似只有这般,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之后,发泄的差不多了,张扬才终于停歇了。
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看着遍地切口光滑的木柴,放下柴刀,转身朝着小溪的方向走去。
坐在溪边,手掌放在了胸膛处。
冰凉的触感压得更真切了。
十年前的每一个画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每夜,都会在恐惧与愤怒中惊醒!
他记得清楚,当年埋尸时,有半块碎玉,是被尸体压住的。
他不知是谁的。
便将半块碎玉,与尸体一同埋进了土里。
如今这半块……与自己埋进土里的那半块碎玉,似是可以拼成一整块!
拳头猛地捏紧,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愣了下来!
沉沉地喘了几口粗气,张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眸光扫过四周,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看来……
自己应当找机会,回落鸦镇一趟了……
“张扬兄,你还在此处?还不快去山上,正式弟子都被召集过去了,在为万宗盟强者准备迎接宴!”
没有回头,听着声音,闻着身后传来的那浓郁的油气,张扬便能分辨出,来的人是程飞。
转过头,那一张焦急的丑脸出现在眼前。
尽管看的多了已习惯了,可每次看都能感觉这张脸的五官已丑出了一种极高的水平!
“孙千万与路玄都在闭关,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也在闭关即可!”
张扬咧嘴一笑。
程飞五官一扭,满脸都是羡慕:“张扬兄,老弟可真羡慕你!”
“先是得了圣女垂青,又被收为正式弟子,现在想不去随便一个理由便可不去……”
“老弟我何时才能得到圣女垂青……”
一边说,一边轻轻拂过头顶上那并不整齐,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脸感慨。
张扬嘴角**了一下。
摇头笑道:“待你张兄我何时当上这合欢宗圣子时,便直接提你成为正式弟子!”
“让你也睡觉睡到日上三竿,如何?”
程飞的五官骤然一哆嗦,一双眼眸满是惊喜,看着张扬,开口道:“此话当真?”
张扬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程飞,开口道:“自然当真,不过……”
不过……自己刚刚不过成为正式弟子,若想成为圣子,简直便是痴人说梦!
合欢宗……
本就是女修的门派,能有男弟子,在张扬看来,也只是给那些绝望的奴仆们一个希望!
让自己成为圣子,根本是没影的事儿!
“没有不过!”程飞一脸神秘地蹲下,靠近了张扬几分,小声嘀咕道:“老弟我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倒是听到了许多消息!”
张扬:……
侧着头,看着程飞,一脸的复杂。
这货……
收集情报当真是一把好手!
“上次老弟送饭去大殿时,刚巧在门外听到宗主在与长老们商议为合欢宗增添一位圣子……”
说到这里,一双眼睛在张扬的身上上下扫视,眼珠子里都有光。
张扬一脸复杂地看着程飞,轻咳一声,开口道:“有那么巧?”
程飞的脸顿时僵住了,左右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倒也没那么巧……”
“就是……每次送饭时,老弟我都会多等一会儿……听那些弟子们说些隐秘再走……”
“后山那条路,也是老弟我偷听来的……”
他能成事儿!
能成大事儿!
不过……
想到那所谓的“圣子”身份,张扬又开始有些抓头了。
两世为人,尽管每一世活的时间都不算太长,加起来都不到五十年。人生经验都没那么多,可也经历过不少。
如今的合欢宗,已是多事之秋。
能活着,已是奢望。
若当个圣子,那必是众矢之的!
他还要去查落鸦镇!
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张扬眼眸扫向山顶的方向。
这个位置看过去,隐约可见,人头攒动。
“今夜……倒是可以逃的好机会……”
张扬眼眸微微挑起,唇角勾起,看向一旁的程飞。
程飞怔了一下,脸皮子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说……”
张扬转头看向通往后山的那条路,沉沉地开口道:“后山……守卫应当松懈了!”
程飞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可脸皮已激动到泛红!
嘴上说不想逃,想着死在女修们的肚皮下也不枉为人。
可……
没日没夜地收集情报,打探合欢宗隐秘,便是为了日后逃出去做准备!
程飞,他从未放弃过下山的可能!
“那……那……那我先……我先上去做事儿……”
“半夜我来寻你……”
程飞慌忙蹲下身子,用手舀起一捧溪水,狠狠地拍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带走了脸上的汗水,也将那满脸的燥热带走。
脑子逐渐清晰了。
只是走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手指抓了抓脸,转头看向张扬问道:“你……不带孙千万跟路玄走?”
“一个都落不下……”
张扬背对着程飞,淡淡地开口,只是脸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哪里……能全都走的了?
今夜,也只能是自己去帮程飞一把,让他逃下山去而已!
之后自己再想其他的办法下山!
合欢宗,如今似是在风暴中心。
太危险了!
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程飞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能点点头,又快步朝着山上冲去……
夕阳逐渐西下,火红的云,将清澈的溪水都映成了一片红!
两道身影站在山巅边,眼眸落在那一条被染红的溪水上,面无表情,可眼眸却随着溪水,逐渐移到了半山腰,紧挨着溪水的那几栋茅草屋上。
“这可是我合欢宗最好的酒,两位为合欢宗最尊贵的客人,请多喝些!”程飞卑微地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两人,满脸都是讨好的神色。
只是捧着酒的手,在微微颤抖。
额头上,微微有些汗。
这两人,也跟他打探张扬兄了……
真是该死,又逼着自己用上闷倒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