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内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凝滞得令人胸闷。婆子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那句“去请王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每一圈都带着冰冷的寒意,拍打在苏倾欢的心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变得格外缓慢。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在此刻听来,却像是无数鬼魅在低语,嘲笑着她的困境。春桃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一张小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在苏倾欢投来一个警告眼神后,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李嬷嬷则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挺着胸脯,那双三角眼闪烁着得意与刻毒的光芒,死死盯住房内唯一的“猎物”。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粗劣的布偶,仿佛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玩偶,而是苏倾欢的催命符。那根明晃晃的绣花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像毒蛇的信子,刺得苏倾欢眼睛生疼。
苏倾欢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思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角伤口的抽痛,以及后脑传来的阵阵眩晕,但越是如此,她的头脑反而越发清明。她知道,这局棋,从李嬷嬷闯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布下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她,赤手空拳,唯一的武器便是自己的口舌与头脑。
【宿主,温馨提示,萧玦的脚步声已进入“十米警戒范围”!根据系统大数据分析,他此刻的心情指数约等于“西伯利亚寒流过境再加一场特大暴风雪”!您确定不兑换个“楚楚可怜小白花演技(体验版)”吗?首充六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
苏倾欢在心底冷哼:“滚!再推销你那些破烂,信不信我把你格式化了!”
系统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也是为了宿主您着想嘛。】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沉重而有力。静心苑那本就逼仄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稀薄。
“吱呀——”
院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将门外惨白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萧玦如同一尊从九幽寒冰中走出的神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金线绣成的麒麟暗纹在衣摆处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仿佛要择人而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此刻覆盖着一层能冻死人的冰霜,凤眸幽深似海,锐利如鹰,甫一踏入,便将整个院落的温度都拉低了几分。
“王爷!”李嬷嬷一见萧玦,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脸上那股子得意与谄媚交织,声音也拔高了八度,透着一股子邀功的急切,“王爷您可来了!老奴……老奴在苏姑娘的枕下,搜出了这个!”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布偶,那根绣花针在萧玦冰冷的目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萧玦的视线在李嬷嬷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随即缓缓移向那布偶,最后,落在了苏倾欢身上。他的目光如同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一寸寸地剐过苏倾欢苍白的脸颊,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苏倾欢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那是一种**裸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躯壳中剥离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让她无所遁形。她能感觉到额角的冷汗一颗颗沁出,顺着发际线滑落,带来一阵冰凉的痒意。
“苏倾欢,”萧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磨砺了千年的寒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人心悸。
苏倾欢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陈旧木料与淡淡药草的气味涌入鼻腔,非但没有让她平静,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的险境。她抬起头,迎上萧玦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尽管尾音处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民女不知此物从何而来,更不知李嬷嬷口中所说的‘诅咒’是何意。民女只知,王爷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断不会行此等猪狗不如的忘恩负义之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这死寂的院落中,显得格外突兀。
李嬷嬷闻言,立刻尖声反驳:“苏姑娘,你休要狡辩!这东西就是从你枕下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不成?王爷明鉴,这厌胜之术,歹毒至极,苏姑娘她……她这是想要王爷的性命啊!”说到最后,她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倾欢冷眼看着李嬷嬷的表演,心中冷笑连连。这演技,不去唱大戏都屈才了。
“李嬷嬷,”苏倾欢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哭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锋锐,“你说这布偶是从我枕下搜出,敢问嬷嬷,在我入住这静心苑之前,可曾有人搜查过我的行李?这几日,除了嬷嬷和你手下的婆子,可还有旁人进过我的卧房?”
李嬷嬷被她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强硬道:“自然是没有!这静心苑守卫森严,除了我们,谁还能进来?”
“哦?”苏倾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嘲讽,“既然如此,那便奇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受重伤,连下床行走都需人搀扶,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布偶?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藏于枕下,日日诅咒王爷,却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玦,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坦**与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王爷,这布偶做工粗劣,针脚歪斜,倒像是出自寻常妇人之手。民女自问,若真要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留下这般明显的把柄?更何况……”
苏倾欢微微侧头,露出了额角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那伤疤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丑陋的蜈蚣。她轻轻抚上伤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民女这条性命,是王爷救回来的。如今伤势未愈,每日汤药不断,只想早日康复,报答王爷的恩情。试问,民女有何理由,要去诅咒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非要在这王府之中,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尤其是那句“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嘲,让春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李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苏倾欢非但不哭不闹,反而如此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将矛头引向了别处。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萧玦始终沉默着,那双深邃的凤眸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在苏倾欢和李嬷嬷之间来回逡巡,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苏倾欢知道,仅仅是辩解还不够,她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者说,证明这件事另有蹊跷。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被李嬷嬷紧紧攥在手中的布偶上,特别是那根闪着寒光的绣花针。
“王爷,”苏倾欢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沉了几分,“民女斗胆,想请王爷仔细看看那根针。”
萧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阻止。
李嬷嬷有些不情愿地将布偶递上前,张勇上前接过,呈给萧玦。
萧玦垂眸,修长的手指捏起那根绣花针,对着光线仔细端详。那是一根极为普通的绣花针,针尾处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色,像是……铁锈?
苏倾欢的心猛地一跳,她想到了那晚窗外极轻微的“悉率”声,想到了每日汤药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腥甜。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王爷,民女这几日所用汤药,气味似乎有些……特别。”苏倾欢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每日送药来的婆子,不知嬷嬷可还记得是哪一位?”
李嬷嬷心中一突,厉声道:“苏倾欢,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东拉西扯!药是府中医正开的,按时按量煎好送来,能有什么问题?!”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用声音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哦?是吗?”苏倾欢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正的、带着冰冷寒意的笑容,“那便奇怪了。我前几日偶然发现,我房中似乎……少了些东西。”
她抬起眼,目光直视着李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道:“比如说,我惯用的一包防潮用的红花炭包不见了,还有……我梳妆匣里,一枚用来挑开线结的、有些生锈的旧银针,也不翼而飞了。”
此言一出,李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静心苑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萧玦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终于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绣花针,目光再次投向苏倾欢,那眼神中,依旧带着审视,却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苏倾欢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知道,自己这番话,无疑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但她别无选择。
她赌的,便是萧玦那颗深沉多疑的心。她赌的,更是这王府之中,并非铁板一块。
【叮!恭喜宿主!成功触发“反将一军之初级试探”剧情!目标人物萧玦“怀疑指数”已从90%下降至75%!李嬷嬷“心虚指数”飙升至80%!宿主,您这波操作可以啊!要不要再接再厉,兑换个“名侦探柯南附体(三分钟体验卡)”,一举揪出幕后黑手?】
苏倾欢:“……”有时候,她真想把这破系统给拆了。
她迎着萧玦探究的目光,脊背挺得更直了些,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说:我说的,句句属实。
风,从庭院中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破碎声。
这静心苑的“静”,怕是从今日起,就要被彻底打破了。而她苏倾欢,究竟是能从这漩涡中挣脱,还是会被彻底吞噬?
答案,似乎就掌握在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王爷手中。
而他,又会做出怎样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