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馆的琉璃灯盏晃得人眼花,李师师捏着洒金诗笺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故意把声线压得又轻又软,念到“红藕香残玉簟秋”时,龙阳公主手里的茶盏突然歪了,滚烫的君山银针顺着檀木桌沿往下淌。
”这...这词..."
礼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攥皱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翡翠耳坠在颈间乱晃。
后排穿葱绿襦裙的姑娘突然掏出香囊捂住口鼻,旁边人撞她手肘:“王小姐哭什么?"
"你懂什么!"
绿裙姑娘抽抽搭搭指着末尾两句,”这‘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分明是在剜人心肝!"
满屋贵女偷瞄李师师得意的神色,谁也没敢问这词究竟出自谁手。
廊下的铜炉飘着龙涎香,有个胆大的丫鬟探头探脑往屏风后瞧。
李师师念到"雁字回时"突然拔高音调,吓得小丫鬟手里的银托盘"哐当"坠地。
他们都知道这诗不可能是李师师写的,可是无论是谁写的,这首诗都可以称得上是千古绝句!
璃月公主拍了拍手自叹不如,而一旁的龙阳公主则是眉头紧蹙,似乎还在思索这首诗究竟是出自谁的手中。
秦王府后院的茉莉香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柳如烟正往冰裂纹瓷瓶里插花,小丫鬟提着裙摆冲进来,差点撞翻案头的青玉香炉。
"外头都传疯了!“小丫头喘得像拉风箱,”满大街都在抄那首酸词,勾栏瓦舍的歌伎今早全在吊嗓子学唱!
西市的说书先生把醒木都拍裂了三块!"
柳如烟碾碎指尖的茉莉,白花瓣沾着汁液黏在"相思"二字上。
“这是靖武公主写的?怎么可能?”
一旁的楚寒雪看着那诗微微一愣,靖武公主什么水平她们都是清楚的,这首诗的绝不可能是靖武公主。
而柳如烟则是黛眉紧蹙,她忽然想起昨晚靖武公主匆匆来找秦玉。
很显然,这首诗大概率是出自秦玉之手了。
柳如烟仔细品味着其中的每一个字,她无法想象如此婉转细腻的诗词是出自一个浪子之手。
秦月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公输城醉醺醺的嗓门穿透月亮门:"成了!老子的地瓜烧成了!"
二十个玄甲卫正在影壁后磨刀,刘喜的佩剑映出墙头晃过的半截衣角。
秦玉蹲在宋辞阁的飞檐上数蚂蚁,第三波巡逻的雷灵宗弟子打着哈欠经过时,他摸出火折子吹亮了。
顶楼的雕花木门被踹开时,雷昊正用匕首削苹果。
果皮连成长串坠在地上,像条猩红的舌头。
"世子爷带着棺材来的?"
他舔了舔刀刃,寒光映得眼瞳泛紫,显然雷昊对于秦玉的到来并不意外。
三个白胡子长老刚要起身,突然晃了晃又坐回去,老脸涨得活像酱猪肝。
秦玉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摔,满屋酒坛"轰"地窜起蓝火苗。
"听说少宗主爱喝雪蛤汤,我特地加了点七步醉调味。"
屏风后突然转出个人影。
宋青书手里的药包还在飘灰,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少宗主恕罪,您要的百年雪蛤...我换了点佐料。"
几位长老都是面色一沉,很显然他们今晚的饭菜中都已经被宋青书下了毒。
雷昊抄起果盘砸过去,蜜饯山楂滚了满地:"狗奴才!当年就该把你爹娘炼成人彘!"
此时一道强横的气息自窗外传来,雷昊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雷山破窗而入的刹那,房梁上泼下来整坛地瓜烧。
公输城倒挂在横梁打酒嗝,酒葫芦对准那道闪电般的身影:"请雷宗主喝杯热酒!"
寒光闪过,雷山喉咙上的血线缓缓浮现。
雷昊的惨嚎卡在嗓子眼,秦玉的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
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雪粒子砸在灯笼上。
秦玉蹲在秦月楼门口啃烤地瓜,油纸包在寒风里哗啦作响。
说书人把醒木拍得震天响:"要说今夜最热闹,当数那首‘一种相思’传遍长安时,雷家父子正在喝孟婆汤呢!"
少年跳起来就跑,后头传来剑鞘破风声:“再敢替人写闺怨词..."
公输城在酒窖鬼哭狼嚎的调子突然拔高:”地瓜烧~烧地瓜~"
楚寒雪往香炉插了支半开的茉莉。
祠堂的长明灯爆了个灯花,映得供台上雷山的匕首寒光凛凛。
更夫在朱雀大街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尾音惊飞了落在《一剪梅》诗稿上的夜蛾。
柳如烟追到护城河边才揪住秦玉的后领。
少年世子举着半块地瓜讨饶:"姑奶奶饶命!我保证再也不..."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开漫天烟火。
乞巧节的红灯笼顺着河水漂来,映得水面上的倒影明明灭灭。
河对岸的茶楼上,璃月公主倚着栏杆轻笑:"好个‘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她腕间的珊瑚串突然断裂,血珠般的红玉滚入护城河,惊散了水面上纠缠的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