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分家,以及林明远的才名远扬,林老三的地位在整个村子里头都有显著的提升。
从前别人提起他,多半都是嘲笑,如今却也能喊上一声林三哥。
林老三十分受用,前去开篱笆,就要把连枷解去。
刘氏却眼疾手快,把家里头的三把连枷都收了,阴阳怪气地道:“连枷这种东西哪能白借,我们自己家还要用呢!”
那外头的人有些无措:“三哥,这……”
林老三被当面这么挤兑,脸都红了,林明远笑着跑过去:“廖叔,张叔,咱们家造出了打谷机,现在用不着连枷了!”
说着,他便抓了几束稻子,放进了打谷机里头。
看见那打谷机如此厉害,廖叔和张叔都忽略了刘氏的挤兑,十分高兴:“这又是什么稀罕物?”
“打谷机?若拿这个打谷,可比连枷好用得多呢!”
刘氏见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反而让打谷机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心中越发不甘:“好用又怎么样?这个物件可稀罕着呢,每打一次谷都要交钱,咱们这些乡下人,哪里用得起这种东西啊?”
廖叔与张叔果然打起了退堂鼓:“果真如此吗?”
平日里他们借连枷可都是不用钱的呀。
林老三平日里虽然卖货增了些脸皮,可是眼看着熟人问价,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得是林明远出马,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道:“不贵的!打十斤稻谷,只要交一文钱,当面打当面称,只因这打谷机里头用了许多的铁,所以造价比较昂贵。”
“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是十斤稻谷一文钱一亩地三百五十斤,那不就要三十五文了?”刘氏哼了一声,“这都能买多少尺布了?”
林明远却问:“伯母难道不知吗?打谷可是很费时间的,连枷打谷,通常都是要大人小孩齐上阵,这个累了那个打,而用打谷机省下来的时间便可以拿来做工,不论是绣花还是做木匠,都比这钱赚得多呢。”
“明远说得有道理呀!”廖叔在心中细细一算,点了点头,“我家娘子绣花,两个儿子分别在城中做工,家中五亩地,实在是打不过来,若是打的慢了,碰上雨水天,还得担心稻谷过了湿气或者发霉,这打谷机若是靠谱,我明日就推到地里去打,行吗?”
见廖叔二话不说答应,刘氏愈发生气了:“不行!你没看到我家还有三百斤稻子吗,这也是要打的!”
看见林明远他们赚钱,她比割自己的肉还难受,说着就挥起连枷,想要赶走邻居。
“干什么呢?谁说我们这打谷机要让你打了?”张氏拦住了她,“你拖欠我们的工钱,我们才不给你打。”
“拖欠你们的工钱早就用田抵了!”刘氏气得不行,“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不要脸,得了便宜还要钱的?”
林明远却道:“廖叔,你再来看,这个是脚踏脱谷机,另一台大家伙是风车,分别用来脱壳和筛米,滚一道能叫谷子自个儿分家,摇一道能把粟米变精米!价钱跟打谷机一样,也是十斤一文钱。”
这可就比打谷机的收益要立竿见影多了。
因为粟米和精米的价格根据年景不同,相差甚远,哪怕是最少的时候,一斗之间也可以相差十文。
脱粒技术不发达,所以掺杂了稻谷壳的米被称为粟米,要用专门的筛子一遍一遍的筛,才能够把稻谷壳筛出,变成精米。
费时费力。
这相差的价格五成是杂质稻谷本身的重量,五成是人工费。
若两文钱能换来十斤精米,那起码省下了三文钱的人工费。
“这么神奇?”廖叔试了一趟,果然爱不释手,“好,那这个我也要了!”
“哎!”刘氏一听顿时急了,“你们之前也没说有风车啊?工钱我给还不成吗!”
“现在想给?晚了!”张氏正要拒绝,林明远却拉了拉她的手。
她便不多言。
只听林明远笑眯眯道:“大伯母,你莫急,咱们先把事掰扯清楚。那几亩田地是祖母见你们这些日子表现不好,所以寒了心,才找人分的,也是本就应该分给我们的,你不该再拿这个说事,而且,先前答应给我爹娘的工钱必须得给,否则不但打谷机不能用,风车也不能用哦~”
次日,阳光明媚,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田地里就响起了轰隆隆的奇怪动静。
打谷机一响,周边的农人都忍不住过来看热闹。
“老廖,你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厉害?”里正也被惊动了,看着这打谷的铁家伙,啧啧称奇。
“不是我家的,是林老三家的,叫打谷机。”老廖一边割着稻子,一边拿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这玩意儿打谷快,还省力气,我家的小女儿都能轻轻松松打谷呢。”
“林老三家的?那我也去借!”有人当即就要往林家跑。
可就在这时,却见林家人推来两架从未见过的木制巨物。
老廖见众人都一副惊讶的表情,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点骄傲,带着些炫耀地道:“这个东西叫风车,旁边这个叫脚踏脱壳机,你们都没见过吧?只要用脚踩一踩脱壳机,再用手抓住风车把手转一转,就能把稻谷变精米,可神了!”
那风车倒是比较精美,足有一人多高,通体由厚实的杉木打造,木色新亮,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底座是四根粗壮的方木支起的平台,稳稳地扎在泥地上,四角还钉着防滑的铁钉。
风车的主体是一个方形的木箱,两侧各开着一个斜口——上宽下窄,像张开的鱼嘴,顶上斜支着一根手臂粗的木轴,轴上连着四片巨大的扇叶,每片扇叶都用细竹条绷着密实的麻布,布面被桐油浸得发亮,在风中微微颤动。
最奇的是木箱侧面伸出一个喇叭形的出风口,像老牛弯角般翘起,口沿还细心地包了圈铁皮,防止磨损。底下斜支着个大竹筐,筐底铺着细密的筛网。木箱另一侧装着个摇把,铜制的把手被磨得锃亮,在朝阳下泛着暖光,颇有几分神圣气息。
把旁边的所谓脱壳机衬得平平无奇。
众人惊疑不定。
稻谷变精米?这怎么可能?老廖怕不是割稻谷累了,白日发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