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禾明显一怔。
“就像送我走一样。”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尖锐的试探，“大哥能不能……只疼我一个妹妹？”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徐欢就知道自己输了。
她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奢求，可心底那点不甘还是冒出了头。
徐嘉禾的眉头深深皱起，下意识道：“欢欢，徐妍她……”
话未说完，徐欢已经笑了。
那笑容让徐嘉禾心头猛地一刺。
“我知道了。”她后退一步，眼底最后那点光亮也熄灭了，“大哥不用为难。”
她转身要走，徐嘉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欢欢！”他声音发紧，“你为什么非要我们在你们之间做选择呢？你们好好相处，我们一视同仁，不行吗？
徐欢被迫停下脚步，“一视同仁？”
“大哥说这话不觉得脸臊吗？”她扭头，目光冰冷中带着几分怨恨地看着他，“你对我和徐妍，什么时候一视同仁过？”
她垂眸勾唇轻嘲，“大哥只知道徐妍海鲜过敏，却不知我爱海鲜，家里从未出现过我爱吃的海鲜，这就是大哥所谓的一视同仁？”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徐嘉禾心上。
“我……”
“徐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在大哥没决定选择哪个当你唯一的妹妹之前，麻烦大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烦我。我是人，不是钢铁，会疼的。”
一把甩开徐嘉禾的手，徐欢大步离去。
徐嘉禾站在原地，看着徐欢头也不回地走向路边拦车，忽然意识到——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
他不可能不管徐妍。
半年前，为了救他，徐妍吸入大量烟雾，身体各个器官都有细微损害，医生说，她这一生，只能好生养着，不能有一丝的劳累，不然会早逝。
他的命是徐妍救的，他不能忘恩负义。
抬手轻揉眉心，徐嘉禾有点头疼。
一边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养妹兼救命恩人。
一边是母亲放弃生命也要生下的亲妹妹，徐嘉禾实在是难做。
重重地叹了口气，徐嘉禾拿出手机，给徐欢发了个信息，【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可以回去上学了。】
看到徐嘉禾的来信，徐欢毫不意外他的选择。
他终究——不会站在她这边。
本就意料之中的事情，徐欢谈不上多失望。
按灭手机屏幕，徐欢拎着行李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
时日不多，徐欢也懒得再寻去处，她最终，还是听徐嘉禾的，回了学校。
她目前住在学校单间宿舍，倒是比租房好。
但下楼去吃中饭时，徐欢又不这么觉得了。
宿舍固然比租房安全，但致抑郁也很高。
比如此时此刻，“徐欢，你怎么那么歹毒，竟然毁掉妍妍辛辛苦苦画了三个月的画作，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缓缓抬头，看见林暖站在餐桌前，精心修饰的眉毛高高挑起，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徐欢放下筷子，金属与餐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注意到林暖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脖子上蒂芙尼的钥匙项链，还有那件她曾在杂志上看到过的香奈儿粗花呢外套——这些都不是当年那个靠省吃俭用从未吃过零食的女孩能负担得起的。
“你以前也没有那么舔狗。”徐欢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桌的学生都停下了交谈。
林暖的脸瞬间涨红：“你说什么？”
“我说——”徐欢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以前的你家里虽穷，但一身傲骨，但此刻的你，不过是徐妍养的一条狗，她随便给你丢根肉骨头，你就对着她摇尾巴。”
食堂里一片哗然。
有人倒抽冷气，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更多人放下餐具，明目张胆地围观这场冲突。
林暖的手指紧紧攥住餐盘边缘，指节发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妍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维护自己的好朋友怎么就舔了？”
“欢欢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林间小道上，女孩搂着她胳膊，无比害怕失去她。
此刻，那害怕失去她的女孩却举起屠刀挥向她。
“最好的朋友？”徐欢微微勾唇，嘴角挂起一抹嘲讽，“做你最好的朋友真可怜，稍有不慎，就会被换掉。”
“希望她能一直护你，也希望你们的友谊能一直这么好。”
起身撞了林暖一下，徐欢头也不回地离去。
暮色四合，游乐园的霓虹灯第N次亮起，五彩斑斓的光影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为夜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外衣。
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的甜腻和爆米花的香气，远处传来游乐设施的轰鸣声和游客的欢笑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氛围。
徐欢站在摩天轮下，仰头望着那缓缓转动的巨大轮盘，眼睛里映着斑斓的光。
裴承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双手插在黑色皮衣口袋里。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条愈发凌厉。
徐欢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地面出神。
“听说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吖。”
前面一对情侣的对话飘进耳朵。
徐欢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承，却发现他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迅速分开。
徐欢感觉耳根发烫，她假装整理衣领，把脸有多低埋多低。
轿厢缓缓停下，工作人员拉开玻璃门。
裴承先一步跨进去，转身朝徐欢伸出手。
徐欢愣了一下，把手放进他掌心。
他的手掌很凉，却让她觉得安心。
轿厢开始上升，徐欢趴在玻璃上，看着脚下的城市一点点变小。
远处的海面上，游轮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
“真美啊。”她轻声说。
裴承没有接话。
徐欢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深沉得让她心慌。
她假装专注地看着夜景，却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徐欢感觉喉咙发紧，她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说“谢谢你陪我来”太客套，说“我很开心”又太轻浮。
这时，上方的轿厢里传来咚的一声。
徐欢下意识地转头仰望过去，透过玻璃，她看到之前说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的那对情侣正紧紧相拥，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
那一幕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徐欢心里的某种情绪。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脸颊微微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裴承。
裴承也看到了那一幕，他的目光从隔壁的轿厢收回，落在徐欢的脸上。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却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徐欢觉得尴尬，连忙移开了目光，假装专注地看向窗外。
轿厢内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徐欢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等他们的这个轿厢升至最高点，徐欢突然听见裴承站起身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裴承俯下身，靠近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徐欢的心跳骤然停滞了一瞬，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看着双目瞪大，眼底有紧张有期待唯独没有要退怯的徐欢，裴承微微滚动喉头。
徐欢适时地闭上了双目，下巴微仰。
裴承见此，垂眸继续往下靠近。
在两唇即将触碰上时，他倏地抬起大拇指轻轻按在徐欢的唇上，然后低头，吻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徐欢被他的举止弄得一愣，她下意识睁开了眼。
“闭眼。”
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霸道。
徐欢乖乖地又闭上了眼。
这个吻虽隔着拇指，却烫得让徐欢几乎无法呼吸。
裴承的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却依然能感受到他唇间的温度。
那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来，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心跳如擂鼓，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裴承的唇贴在自己的拇指上，目光却始终落在徐欢的脸上。
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晚霞晕染了整片天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脆弱。
闭上眼睛，裴承抬手捧住徐欢的脸庞，换了个角度，继续吻她。
和上次规规矩矩的‘吻’不同。
感受到男人的吻明显比之前强势，徐欢睫毛轻轻颤抖，像是蝴蝶振翅般脆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男人的衣角，指尖微微发白，整个人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裴承的气息近在咫尺，温热而潮湿，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侵略性。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像是夜风中最轻柔的触碰，却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轿厢缓缓下降，徐欢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
裴承已经坐回了对面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仿佛刚才那个近乎亲吻的瞬间从未发生过。
但徐欢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他大拇指的温度，那种触感让她心慌意乱。
她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的耳尖泛着淡淡的红色，在游乐园的霓虹灯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