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十几日。
在边陲一个小城停了下来。
“到了吗？”
马车中的季羡，轻轻撩开马车帘子。
她粗布麻衣，发间未带任何首饰。
连死奔波让她脸上满是疲惫之态。
环视四周，季羡双目发亮。
吕显重重点头说：“到了。”
季羡扶着吕显的手从马车中下来。
一路走来，从京城的春日景色，到如今只能看见漫天黄沙。
“我们先进城。”
吕显温柔地说话。
季羡微微点头。
“你们两人从什么地方来？”
城池处有官兵盘查。
“老家是镇江。”
吕显出声回应。
守城官兵随意地扫了一眼两人，放行。
“今日我们先去客栈歇息，明日我再去赁个宅子，你看好不好？”
吕显温柔地同季羡商量。
以前，季羡只有被通知，服从的份儿，哪里有人同她商量什么？
“你看着办就好。”
季羡柔声回答。
因为是边陲小城，城池不大，客栈也只有三家。
客栈中。
吕显从袖中掏出少得可怜的银两。
“客官，您这银两最多住两日，且只能开一间。”
掌柜的掂量着手中的银两说。
尴尬之色在吕显脸上一闪而过。
“那..那便先开一间。”
吕显的眼中带着慌乱之色。
“好嘞。”
掌柜的应一声，将房牌交给吕显。
吩咐小二带路去客房。
“小二，麻烦端些热水来。”
吕显喊住要走的小二。
小二应了一声。
屋中只剩下季羡与吕显两人。
“你放心，你在客房中睡，我晚上去马车上睡。”
吕显对季羡解释。
季羡微微点头。
这一路过来，两人住客栈皆是开两间房。
倒是她疏忽了银两的问题。
季羡从一旁拿过包袱。
包袱中有一个红木盒子，盒子中是她的首饰。
“刚才在城中我看到有当铺，你将这些首饰拿去当了，得了的银钱拿来租赁宅子。”
季羡将红木盒子递给吕显。
吕显抿唇未结。
季羡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这一路来的盘缠皆是你的，也应当让我出一份力。”
“且，赁下宅在我也需住的。”
季羡轻声说着开解吕显的话。
吕显接过红木盒子，保证似的对季羡道：“等我以后定加倍的偿还你。”
季羡点头轻笑，她很想跟吕显说，让他不必有负担。
但看他满脸干劲的样子，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吕显金榜题名，因为她放弃了在京城为官。
临出京城前，吕显已经递了辞呈。
等同于自断仕途，单是这份恩情。
季羡感觉自己无以为报。
正巧店小二端着热水敲门。
“你好好休息，有事让小二叫我一声。”
吕显嘱咐。
季羡微微点头。
吕显带着盒子出了门。
“这位姑娘，你们这是逃难的？”
店小二好奇地看着季羡问。
季羡疑惑地看向店小二。
“看你两人拘谨的样子也非兄妹，若是夫妻住一间便是，那公子非要自己去马车上住，显然也非夫妻。便只能是背着家里逃难的。”
店小二笑眯眯的同季羡解释。
说得好听是逃难，说得不好听便是私奔。
季羡抿唇道：“我与吕公子....有....婚约的。”
连季羡都没发现，自己撒谎的时候，下意识地喜欢捏指头。
“原来是这样，恕我多嘴多舌！”
店小二笑嘻嘻的道歉。
房门关上。
季羡长舒了一口气。
躺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这么一路过来，车马不停，颠簸得她整个人都要散架。
还有京城...
不知绿茵还好不好。
之所以不带绿茵出来，是为了将她被火烧死的事情，做得更加逼真。
绿茵与她情同姐妹。
绿茵留在京城，更可以让贺元峥取信几分。
还有贺元清给的那银票，她交给了绿茵，也算是让绿茵离开贺府后可以衣食无忧。
想着想着。
季羡的眼睛慢慢地闭上。
这一路舟车劳顿，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季羡梦见她又回到了听竹院。
看着她平日里住着的屋子，此刻变为一片废墟。
“小姐...”
绿茵跪在地上，眼泪横流。
季羡想要上前安慰她，让她别哭，告诉她自己没有死。
她的手指从绿茵的身上穿过。
梦中的季羡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
“公子！”
秋风惊呼的声音传进季羡的耳中。
季羡回头，便见一脸阴沉的贺元峥，死死地盯着她。
下意识地转身想要跑。
便见贺元峥从她的身体中穿过，直奔那焦黑一片的正房。
贺元峥的眼睛猩红，似乎许久未眠。
他身上的锦袍皱皱巴巴，似乎许久没有换。
贺元峥素来有洁癖。
这样失态的贺元峥，季羡是第一次见。
“将这个废墟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尸体给我找出来！”
贺元峥的声音冷得刺骨，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碴。
“公子，表小姐的尸体已经...已经...”
秋风的脸上亦带着难过之色。
他大概是想说，尸体已经化为了灰烬，根本找不出来了！
“给我找！”
贺元峥低吼一声。
“是！公子御医吩咐您切勿动气！我这就去找！”
秋风连忙劝说。
说罢，秋风已经踏进废墟。
房梁早已经被烧透，轻轻踩上，瞬间化为灰沫。
“贺少爷，小姐活着的时候就想离开贺府，如今死了，您就要在折磨她了！”
绿茵突然对着贺元峥的方向大吼出声。
贺元峥豁然转身，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眸子盯着绿茵说：“没有我的允许，她怎么敢死！”
他说话的时候，他猩红的双眸像要吃人。
愤怒的声音让梦中的季羡都感觉心脏骤跳。
若是让贺元峥知道，她借假死私逃......
季羡浑身打了个冷战，想都不敢想。
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季羡抬头。
视线正好与贺元峥的视线对上。
那狠辣的视线。
季羡猛的一下惊醒。
她从**半坐起来，心脏不安地跳动，脸色苍白。
刚才梦境中贺元峥的狠辣的视线，太过真实。
贺元峥的眸子，像是能穿过层层阻碍，将她锁死。
“不会的，他不会发现的。”
季羡自言自语的低声安慰自己。